他率先钻进营帐。吴怡瑾犹豫一下,也跟着进来,见那人盘膝而坐,他的手按在沈慧薇背心,很显然,是在默运玄功。
“你……”
男子不做声,过了一盏茶时分,他才抬起头来:
“她没事了。不过,伤势严重,还不会全部复原,需要时间和其他的药物。你不用担心,我会叫人准备的。”
吴怡瑾默不作声,把受伤人儿抱回来。她的脉搏平稳而有力,凶险之象已退。她不由得抬头瞧了他一眼,他正笑眯眯地看她,那么一张气势凌厉的脸,对着她却是温存而耐心。
见她不语,那个奇异的男子叹了口气:“让你说话也真难呵!”站起身,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
“等一等——”吴怡瑾忽然出声,那人脚步在营帐门口停住,回头:
“怎么?”
吴怡瑾低下头去,轻声:“多谢。”
那人愣了一下,随即纵声大笑,走出营帐,他的语声在外面微微透过帐篷传入,随即有脚步跑动起来。
沈慧薇尚未醒转,不过,她脸色大为好转,呼吸也趋于平稳,已安然度过了凶险。吴怡瑾替她盖好毛毡,抱膝在一旁守着。
一名侍儿模样的少女送了吃食过来,还有煎好的汤药。喂沈慧薇喝过了药,她仍旧沉沉睡去。
外面略显匆促的脚步不断纷纷传来,似乎比之前要多,脚步也显得凌乱,仿佛传递着某种惶惶不安的情绪,许多人压低了声音在说话。
这名男子在延绵深岭中出现,举动神秘,大有用意。若自己在侧,显然是给他们的行动带来不便。吴怡瑾想了想,轻轻走了出去。
山里天气多变,几丝铅色的云岿然垂在头顶,天色阴霾,沉沉如铁。寒风挟着雪气吹过,刚从温暖如春的帐篷里走出来,白衣少女的身子微微战栗了一下。
“明明看到又一支军队从那个山口里面出来,却仍然未曾发现是从哪里过来的。是这样吗?”
这是那个神秘男子低沉的嗓音,此时此刻,那个从来都微带戏谑但又不失威严的声音里却明显有了几分怒气。
“是……是的。”另一人低声回答,“这一支队伍人数很多,大约有两千五百人,不过……就像是被法师突然放到那个山口上似的,在此之前,末将未曾发现有丝毫的预兆。”
“两千五百人……秦州已为瑞芒所夺,这样算起来,他们的兵前前后后屯了三万以上。”
“是。”
“期颐皇甫总督前天正式把兵权传给黄龚亭,他手里也是三万兵,其他,或者还有咱们不知道的数目,把所有不确定的兵数算起来,应该不会少于十万。”
“是,主上!皇甫总督真是大胆,他居然胆敢不禀报朝廷,就匆忙把兵权出让。”
男子顿了顿,似乎为这声“主上”而大感不快,生硬地回答:“你们的任务是找到从大离通向瑞芒的那条路。”
“是。”另外那个声音变得十分惶恐,“末将立刻就去!一定会找到那条路!”
“主上,”另一个人插了进来,“不过在此之前,您必须立刻撤离,这里离那个山口太近,秦州已经全部是瑞芒的人了,您在这儿太过危险,请主上尽早离开。”
“我不会离开的。”
“主上……”
“不许废话!”男子呵斥,“这条计策是我定的,如果出了意外,也将由我来负责解决。不必再劝,我必不后撤。”
“可是……”
仿佛听见什么动静,小小营帐里压低了声音紧急商议的七八个人一齐回头。冰天雪地里的白色人影,几乎和天地融为一体,风雪透过她的身体打了进来,所有人都吃了一惊,霍然起立,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吴怡瑾微微欠身:“很抱歉,我不是故意听到这番话。我原想向主人辞行。……如果不能原谅,听凭主人发落。”
男子注视她片刻,鹰隼一般锐利的眼睛慢慢和缓下来,说:“你是吴怡瑾,她是沈慧薇,同是叆叇帮的人。我们本来就已结盟,即使你听见了也无妨。”
吴怡瑾微微动容,眼里有深思的神色:“你是……”
那人道:“钟碧泽。”
“钟……”吴怡瑾蓦然吃了一惊,脱口而出,“你就是那个、那个……”
钟碧泽察言观色,道:“她都和你说了是么?”
“因为她受伤,以为完成不了你的托付。”
“是这样的,我明白,不会怪她。”钟碧泽听着吴怡瑾微微着急的分辩,朗然而笑,“也是我托付的时候怕她不受,使用了激将之计,不料她甘愿为此拼上性命。唉,真是个傻瓜,一万个黄龚亭的性命,也抵不上一个沈慧薇呢。”
帐中几个人听到他如此说话,不由得深感不安,相互偷偷传递着眼神。
“你刚才说什么?要离开吗?”他又说,“这是不允许的。岭区以外的战事已经开始了呢,你一个人,武功再高也难以脱险,更何况,还要带一个受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