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梅看着雪在阳光下融化,大成殿前的基台上,已经完全清亮了。
这时,乌亦天捧着杯子过来问道:“看雪呢?一化雪,天就更冷了。”
霜后暖,雪后寒,这李大梅知道。对于乌亦天,李大梅没有什么太好的印象。这人长得清瘦,一副学者的样子,四十多岁了,家在乡下,去年,老婆生病死了。李大梅也很少看得出来他有什么悲痛。闲暇时,乌亦天喜欢唱戏,他说他年轻时最大的愿望是考戏校,结果是考上了,可一毕业就倒了嗓子,只好到博物馆来了。戏不能上台,但在台下,他还是经常唱的。李大梅在办公室,就总能听见乌亦天唱“树上的鸟儿成双对”,她能想象得出来,乌亦天一边眯着眼,在他珍爱的古画上摩挲,一边嘴里哼着黄梅调儿,那种神情……
“啊,好香!”乌亦天动了动鼻子。
李大梅说:“是殿后那株梅花开了。”
那是一株黄梅,冬天一开放,整个这后二进里都是它的香气。梅花香得正,特别是这雪后,空气清明,香气就更沁人了。
“梅,好啊!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乌亦天念到后两句,有些“吟”的调子了。李大梅有时候在家里,也听到父亲李长友这么念诗,说诗讲的是意境,重的是吟诵。那样直白地读出来,是坏了诗的韵味的。
“乌馆长这么一念,还真……”李大梅笑笑,她一笑,嘴角上就露出了两颗小虎牙。这虎牙从十岁时就开始长了,一直到现在。王月红经常看着女儿,笑话她:“两颗虎牙,都快像虎妞了。”
李大梅无所谓,她甚至觉得这两颗虎牙有些可爱。
乌亦天眯着眼,叹了声,说:“无用啊!”他的目光重新望过来时,李大梅感到那目光里有别样的意味。她没说话。乌亦天端着杯子,转过身回自己办公室了,不一会儿,又拿着一幅画过来,“小李,这画送你,前两天画的。”
“送我?”李大梅接过画,展开来,上面是一个青衣女子,正在梅下站着,用手拉着梅枝,往鼻子前送。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却把青梅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