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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利维娅(2)

利维娅看似并不干涉丈夫的事务。有人好奇她怎么能够驾驭住奥古斯都这匹烈马,她答道:“谨身守节,全心侍奉,不擅其事,佯不查其所好。”可见美貌只是她最初吸引屋大维所用的工具,要想长久拴住这个男人,还需要更了不起的手段。她高贵贤惠的形象频繁出现在公共场合,发挥着妙不可言的作用。早在公元前35年,利维娅即被授予第一份公职,有权在卫兵不在场的情况下处理自己的事务,并且享有保民官的神圣不可侵犯权。同时她的第一座雕像也被放置在公共场合,享受着皇后规格的膜拜。她的第二座雕像出现在公元前9年,名义上是为了安抚她,因为她的第二个儿子德鲁苏斯不久前去世了,同时也表明她是一位受尊敬的母亲。在同一天,她被授予“三子法特权”——一种被授予三个以上孩子母亲的特权。这是为了进一步彰显她的母性地位。

利维娅并不完全依附于奥古斯都,她自己也拥有巨大的荣耀和权势。她的圈子里有一些政界的门客,这些人当中有一部分得到过她的荫蔽。在她的帮助下曾有人进入元老院,甚至当选执政官。不过这些行为并没有僭越她的夫君。

除此之外,利维娅还以她惯有的仁慈面目来讨人欢心。有一次她替一个高卢人请求公民权,奥古斯都虽然没有同意,但赐了那个人别的一些东西作为代替。还有一次,在高卢地区,有人向奥古斯都告密,说一个名叫卢奇乌斯·秦纳的人正密谋造反。奥古斯都对此十分烦恼,因为他开创元首政治先河,最担心的就是重蹈恺撒的覆辙,遭到不同政见者的憎恨。他彻夜难眠,不停地自言自语,一会儿大骂谋逆者,一会儿又苦恼于自己是否真的树敌太多。利维娅对此的意见是,他应该宽恕这个被告发的人。她指出,丈夫为了追求权力、推行新政,已经杀了太多的人。“回忆起来连我都对你的鲁莽行为感到脸红。”她说,“现在看看仁慈会对你起什么样的作用吧。卢奇乌斯·秦纳已经被你抓住了,所以他现在不会对你构成任何威胁了。如果你饶了他,反而对你有好处。”奥古斯都深以为然,感谢妻子并采纳了她的意见。有人质疑这件事的真实性,但它至少能够说明利维娅在奥古斯都身边扮演的角色:一位备受信任的红颜知己,政治顾问。

简而言之,利维娅自身的美貌、权势、智慧、德行,加上奥古斯都的影响,成就了她的好名声。

最“幸运”的母亲

没能给奥古斯都留下孩子是利维娅的一块心病,好在奥古斯都并不介意这一点。即使罗马人娶妻子的首要目的是构建家庭,奥古斯都也并没有为此嫌弃利维娅。只不过,指定继承人就成了件麻烦的事情,因为奥古斯都没有子嗣,唯一的骨肉是女儿朱莉娅。利维娅希望自己的长子提比略能被选中,但奥古斯都并无此意。

起初,奥古斯都希望继承人能够保有他家族的血脉,于是选定姐姐屋大维娅的儿子克劳狄乌斯·马塞鲁斯作为继承人,并把自己的女儿朱莉娅嫁给了他。但马塞鲁斯于公元前23年就年纪轻轻的过世了,史料记载他死于“食物中毒”,或称“神秘的疾病”。这样含糊其辞的说法遭到了怀疑,有传言说是利维娅对这个年轻人下了毒手。

这之后奥古斯都选中了他的挚友阿格里帕。他命令新寡的朱莉娅改嫁给阿格里帕,同时还让提比略娶了阿格里帕的女儿薇帕妮娅,以保证利维娅的家族在未来的政权中也能获利。这之后朱莉娅生了两个儿子盖乌斯和卢奇乌斯,被奥古斯都作为继承人培养。也就是说,提比略有机会成为继承人,但顺序在盖乌斯和卢奇乌斯之后。这样的结果当然不能让利维娅满意,但她并未说什么。

公元前12年,阿格里帕去世。奥古斯都就让提比略与妻子离婚,续娶了朱莉娅。提比略成了盖乌斯和卢奇乌斯的监护人,一直在找机会取而代之。他与朱莉娅育有一个儿子,但这儿子夭折了。之后,提比略就摆出一副愁苦隐忍的姿态:他为早夭的儿子伤心,并对妻子感到厌恶(朱莉娅的品性不好);他是奥古斯都继子当中最年长最有资历的一个,生怕抢了盖乌斯和卢奇乌斯的风头,令奥古斯都为难。出于这种种原因,在公元前6年,提比略以个人健康不佳为借口,宣布退休,住到了罗德岛上。利维娅恳求他留下,但他态度坚决。

提比略一走,朱莉娅就无所顾忌起来,终于在公元前2年陷入通奸的丑闻。奥古斯都无法掩饰女儿的劣行,只好将她流放。又过几年,盖乌斯和卢奇乌斯长大,但他们先后都死了。公元2年,卢奇乌斯在驶向马赛勒斯的船上死去;公元4年,盖乌斯在亚美尼亚被暗杀。随后不久,提比略就结束了“退休”生涯,回到罗马。一连串过于巧合的事件充满了阴谋的味道,它们共同指向一个结果,那就是提比略终于成为奥古斯都的最佳继承人。尽管奥古斯都同时还收养了他最小的外孙波斯图姆斯·阿格里帕,但这个孩子过于年幼,不足为惧。罗马内外谣言四起,中心内容是利维娅这个“诡计多端的继母”终于达到了她的目的。

继承人的风波尘埃落定,接下来就是奥古斯都的死。公元14年,77岁的奥古斯都病危。连这位伟大君王的死因也有两个不同的版本:其一是正常死亡,其二是利维娅在一棵无花果树上涂毒然后诱使奥古斯都去摘果子吃。也许利维娅没有足够的能力使这么多“阴谋”接连得逞,但人们的怀疑至少指明了一点:利维娅的野心越来越大了。

奥古斯都临终前吻了利维娅,对她说:“利维娅,记住我们的婚姻,活下去,别了。”至此,他们的婚姻平静地走过了52年,以其中一方的安然去世而告终。

奥古斯都死后,利维娅密不发丧。在公布奥古斯都死讯之前,她先让部队拥戴提比略为帝,以防止意外发生。在将奥古斯都的遗体火化之后,利维娅和骑士们一起将他的骨灰收集起来运送到圣陵。

最有权势的女人

为了神化奥古斯都,利维娅和提比略公开地给奥古斯都冠以各种荣誉头衔,并修建了奥古斯都神庙,大肆举办以美化奥古斯都为目的的大型活动。利维娅还收买了一个叫努莫里乌斯·阿提库斯的人,此人随后宣称他亲眼见到奥古斯都的灵魂往升极乐。此外,奥古斯都的另一个继承人波斯图姆斯被下令处死。

奥古斯都的遗言对这对母子十分关照,提比略和利维娅分别继承了奥古斯都遗产的2/3和1/3。对于罗马的女人来说,这是一笔空前巨大的款项。遗嘱还赋予了利维娅“奥古斯塔”的荣誉称号,此后她就以朱莉娅·奥古斯塔闻名于世。“奥古斯塔”后来成为了罗马帝国皇室女性继承人的称号。

利维娅的权力不断膨胀。她被任命为新设立的奥古斯都祭司,在履行公务的时候享有扈从跟随的荣耀。在她一次重病痊愈之后,皇帝举行了献祭仪式,还为她建造了祭坛。公元20年以后,顶撞她会被视为叛逆。有一段时间利维娅的名字和提比略的名字一起出现在公文上,提比略发出的信件上也总是署有利维娅的名字,仿佛她是在与皇帝共治国家。公元24年,利维娅甚至在剧院享有了和祭司维斯塔贞女坐在一起的荣耀。

利维娅在政治上仍保有相当大的影响力。从提比略的暴怒下拯救几个官员,为圈子里的政治家竞选执政官提供帮助,为“蔑视法律”的好友提供荫蔽,对她来说都并不困难。有人称利维娅为“女装奥德赛”——一个非常强有力的、极具控制欲的女人。

羽翼渐丰的提比略对母亲反感起来。为了得到这至高的权力,他自认为付出了极大的努力,可母亲的光环总是隐然凌驾于他之上。利维娅对权力显得过于热心,而且乐于向各个方面播散她的影响力。元老们对利维娅阿谀奉承,给了她数不清的荣誉头衔,尤以“祖国之母”为甚。而他提比略,就仅仅是“利维娅之子”吗?诸如这样的想法,在提比略的头脑里越来越强烈,他开始冷落他的母亲,并抵制她的擅权行为。他开始拒绝利维娅的建议和帮助——这是奥古斯都生前做不出的事情。更有甚者,他取消了利维娅被授予的享有扈从跟随的荣耀。公元22年,利维娅又患病了,却没有再次享受献祭祝福和为她而修建的建筑物。不过,在每年的祈祷单子上,提比略还是保留了利维娅的名字。

利维娅终于感受到了荣耀和权力过后的凄冷。之前她被宠得太甚,被那个深爱她的奥古斯都,被那些得到她的荫蔽,对她感恩戴德的人。但她的光芒却刺痛了她的亲生儿子,那个她处心积虑捧上皇位的提比略。公元26年之后,不论她病得多重,提比略都再也没来见过她。

公元29年,利维娅病逝,享年87岁。这样的高寿在古罗马极为罕见。在相对简朴的国葬典礼之后,利维娅被葬于奥古斯都陵。元老院提出尊利维娅为神,提比略坚决不同意。直到公元42年,利维娅的外孙克劳狄乌斯执政期间,这一决议才被通过。那之后,罗马的女人们在起誓的时候都要奉“奥古斯塔”之名;一辆绘有利维娅肖像的象拉战车被放置到竞技场;一尊利维娅的塑像被安置在奥古斯都神庙;无数竞技比赛为了尊崇利维娅而举办。这个女人几乎相当于无冕女皇,接下来统治罗马的克劳狄王朝,没有恺撒和奥古斯都的血统,却是她的后代。

人物点评

能被屋大维倚重的女人,必然是非凡的女人。屋大维是个谨慎保守、老于世故的政治家,一面狂热地爱着权力,一面小心翼翼地活着。在罗马共和国末期,群雄争霸,诸如庞培、克拉苏、恺撒、安东尼、雷必达这样的军政巨头叱咤一时,却都因为贪婪、昏暴、疏忽等失误而陨落了。屋大维想要超越这些人,就必须完善他的每一步计划,把疏漏减到最少。女人和婚姻的重要性,他自然十分清楚。利维娅无论是作为一项政治资源,还是作为一个妻子,都十分合他心意。

首先,利维娅的家世显赫。在罗马的权力版图中,贵族一直是重要的构成部分。一旦出现权力的纷争,贵族通常都会牵涉其中并发挥作用。利维娅的家族曾经站在屋大维的对立面,这种关系促成了利维娅和屋大维的见面。作为一个失败者的妻子,利维娅表面上是来求情,事实上也是在谈一桩交易。是要把显赫的克劳狄家族和李维家族推到对立面,还是干脆将他们拉拢过来?屋大维很快选择了后者。

这之后,如何抓住屋大维的心?利维娅依靠的是女人惯用的东西——美貌,温柔,风情。在令人心动的权势下,出现了一个令人心动的女人,年轻的屋大维把持不住了。他以令人咋舌的速度抛弃了现有的妻子,娶了还怀着身孕的利维娅,而不顾旁人的嘲笑。

从理论上说,屋大维确定独裁统治之后,没有理由再为了政治目的换妻子。但倘若仅仅如此,利维娅就能拥有他长达52年的恩爱吗?她甚至没能为屋大维留下孩子。显然她并未大意:她一面做屋大维的贤妻,一面不动声色地向权力伸手。不过,如果没有屋大维的默许,她也不会有日后的风光。这对夫妻确实志趣相投,连性格都有着相似的地方。他们都细心,谨慎,修养良好,乐善好施,城府极深。利维娅能够体察到丈夫的爱好和情绪变化,掩饰自己的野心,绝不让他受到冒犯。屋大维也懂得,对于一个刚刚建立的政权,要用温和、宽厚的政策去巩固,要让人民感受到统治者那如父如母的恩泽。母性,便成了他大力推崇的一种东西,而进退得体的“国母”利维娅就是母性的最佳代言人。

这段和睦美满的婚姻比当时罗马人的平均寿命还长。其间,利维娅恪守妇道,屋大维虽然跟别的女人有所沾染,但从来没动过休妻的念头。

利维娅是否动用非常手段除掉了屋大维其他几个继承人,至今没有证据。不过她不懈努力,帮助自己的儿子登上皇位这一点已经得到公认。她自己也热爱权力,虽然不见得超过了男人们,却已达到令人忌惮的程度。屋大维真心爱着利维娅,因为她既是妻子,也是为他带来权力的人。提比略真心厌恶利维娅,因为她既是母亲,也是与他争夺权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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