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元庆来了,表哥抬起头,替老疤辩解:“冤家宜解不宜结,老疤这也是为了大家好。” 小满说:“你一个强奸犯懂个蛋子?这个疙瘩不彻底解开,麻烦的还在后面。” 表哥可怜巴巴地望元庆:“你跟小满说说吧,我说不进去。” 元庆摸一把老疤的肩膀,笑道:“疤哥那么做也有道理,那天太乱,不放人的话不好……疤哥,你的生意怎么样?”老疤说:“不行了……我们那边开游戏厅的很多,竞争太厉害,我不想干了。” 表哥吸了吸鼻子:“你就跟元庆说实话呗……好,你不说我说,”表哥咽了一口唾沫,怏怏地说,“这一切都是万杰闹腾的……万杰简直是条疯狗。
去年他就开始带着一帮人在老疤他们那个区胡作非为,比旧社会的土匪还‘横立’,没人敢管……”元庆让他喝口水,慢慢说。表哥说了一些事情,差点儿惹得小满把家砸了。表哥说,去年冬天的一个晚上,万杰带着一伙人闯进一家饭店,抓一个叫什么民的商店老板,那个老板正好在那里,万杰不由分说,冲过去,拔出刀子就朝他的胳膊上捅了一刀,什么民吓得钻到了桌子底下,万杰又朝他的屁股上捅了一刀。当时老疤在场,老疤认识那个叫什么民的,过去说了几句好话,万杰直接让身边的人拖着老疤要下手,幸亏老疤喊出了小满的名字,这帮人才没敢动手。万杰说,你见着小满就告诉他,总有一天我们两个要扔进碗里滚一滚。
因为老疤在那一带开店,怕有麻烦,这事儿就没敢告诉小满。岳水在旁边插话说,这事儿小满哥知道,去抓过万杰,没抓着他。小满不说话,牙齿咬得咯咯响。胡金插话道:“这事儿我听说过,那个人叫袁民,尽管是把经商的好手,但是这方面脑子缺。” 表哥附和:“对,他去求一个假混子,想要报复,假混子直接把原话告诉了万杰……”表哥继续说,不久后的一天下午,万杰带着那帮人将袁民绑到他住的地方,好一顿折腾,据说最后给了两万块钱才算完事。谁知道万杰并没有停止,又去找了一个跟袁民有生意往来的人,对那个人说,袁民给我两万块钱要买你的一条腿,你看怎么办?那个人明白自己这是遭了敲诈,不敢纠缠,要给两万了事儿。万杰不同意,让手下的人打他,那个人直接尿了裤子,好歹凑了三万给他,这才拉倒。元庆问老疤:“就这点儿把戏你就害怕了?这不是也没怎么着你吗?”老疤痛苦地摇头:“你听表哥把话说完。”表哥接着说,万杰看到老疤的游戏厅生意不错,也开了一家,有一次,一个小孩赢了两百块钱,服务员不给。正吵吵着,万杰来了,抽出刀就砍,小孩赶紧求饶,万杰大吼一声:“这一带所有的游戏厅都是我的!”提着刀就去砸老疤的场子,老疤不在,店整个哗啦了。
小满死死地瞪着老疤:“这些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没等老疤说话,小满一个茶杯砸过去,老疤的脑袋直接破了。小满拉开门,拎过老疤,一把搡了出去:“滚,小蛋子货!别败坏我的名声!”关上门,小满困兽一般在屋里窜,喉咙里发出狮子那样的低吼。岳水轻声对元庆说:“老疤刚靠过来的时候,打的是你的旗号,小满哥收留了他。开始他表现得很猛,加上他又是你介绍过来的,大家都很给他面子,昨天才知道他的历史……是穆坤说的,穆坤说他在看守所的时候就喜欢‘挂靠’大哥,扬言这样有饭吃……”“别听他胡咧咧。”元庆尽管这样说,心中还是发狠,应该揭穿他的老底,我们的队伍里不允许出现这样的软蛋。“你劝劝小满哥吧!”表哥凑过来说,“我觉得老疤也是没有办法才那么做的。” “如果你在看守所没有饭吃,你是不是要去吃屎?”元庆一笑。“咳,胡联系嘛……”表哥趁机笑了,“在看守所,兄弟我没不卫生吧?”“表哥,这一辈子我是不会忘记你的,”小满似乎消了火,冲表哥一笑,“知恩 图报是每个男人的本分。”
“那你听我一句劝行不?”“这个不行,”小满摇头,“我可以不揍他,但是我决不能容忍他带坏了我的兄弟。”“咱们把他忘了吧,”元庆说,“其实他在入监队也算对我有恩,但是现在我走的这条路不允许有这样的人在身边。” “开窍了,元二爷开窍了,”胡金歪着脑袋拍巴掌,“刘备为什么败在曹操的手里?那就是他的心太软,叫什么来着?”“妇人之仁!”小满闷声道,“元庆不是那样的人,他只不过是太善良。” “他善良?”胡金大笑,“最善良的是我胡二爷好不好?我都他妈快变成女人了我……”气氛刚刚轻松了一点儿,外面有人敲门,小满示意岳水过去问问是谁。
没等岳水开口,钱广的一声老鼠叫就挤了进来:“小满哥,开门,我是钱广。” 门打开,钱广猥琐猥琐地进来了,身上有斑斑血迹:“小满哥,我完了,我完了……”元庆拉他坐过来,问:“怎么了?”钱广的嘴巴一撇,眼泪接着就下来了:“大龙逼着我用三棱刮刀捅大勇……”小满一怔,突然大笑:“好啊,不然你他娘的容易当叛徒!”钱广猛地抬起头来,双眼直逼小满:“小满哥,我可是你这边的人……你别太高兴了,万杰疯了!”小满走过来,一把将钱广拎成了羊上吊的样子:“你看见万杰了?”钱广哼唧:“放下我,我好好跟大家说。” 元庆冲岳水使了个眼色,岳水会意,对表哥说:“咱们出去找找老疤,别让他想不开。”
门关上,元庆让钱广坐下,点了一根烟插到他的嘴里,让他慢慢说。钱广大口地抽了一阵烟,说话开始利索起来:“你跟胡金走了之后,我直接从后面上了楼顶。军哥和大龙蹲在一个烟筒后面,我跟军哥说你和胡金走了,军哥让我下去再看看,他好像不相信你走了。我想走……那气氛太可怕了。大龙不让我走……接着,下面就闹嚷起来,大勇掀开盖天窗的板子上来了。没等站稳,大龙就开枪了,大勇趔趄一下,往东跑,一下子就不见了。我们跑过去,看见下面是一堆木头,大勇跌在那堆木头下面,翻滚几下,又不见了……大龙跟着跳下去了。
小军拉着我钻天窗下去,下面已经没人了。我们俩冲到胡同口,看见胡同头上火光一闪……小军让我先走,我还没等走,大龙一瘸一拐地过来了,拽着我就往南边走……”“南边躺着大勇?”元庆拿下钱广烫着嘴唇的烟头,重新给他点了一根。“别急,我听出点儿门道来了,”胡金阴恻恻地一笑,“钱广,不许撒谎啊。” “不撒谎……天林招呼大家离开,吩咐一个年龄挺大的人去找电话叫急救车,大龙推开了他……”钱广浑身筛糠一样地哆嗦,“他,他递给我一把钳工用的三棱刮刀,让我捅大勇……大勇浑身都是血,躺在地上光蹬腿,没有声音……我不敢,大勇就拿着我的手,使劲地往他身上戳了几下……我的脑子都空了,眼前全是血,我都看见我死去好多年的爹了……后来的情况我记不得了,只记得我站在街上,四周全是鬼魂样的风……我看见有一辆救护车开过去,又看见一辆警车开过去……我不敢回家,也不敢去小军那儿,就想起了小满哥……”“你是在哪儿见到的万杰?”小满打断钱广,冷冷地问。“路上,我看见大成带着一帮人往医院的方向跑……”“我问的是万杰。”
“让他说完,”元庆说,“先说谁是大成。” “你们应该记得的,”钱广期期艾艾地说,“很多年前,咱们三个去抓万杰,大成带着一帮‘皮子’返回来跟你们开打,后来被古大彬给吓跑了……大成这些年一直在混江湖,不过不干‘皮子’了,专门砸赌场……这些以后再说。我藏起来,偷偷跟着他们。我看见大成的这帮人里面有万杰……万杰说话的声音很大,他说,这事儿肯定是小满干的,如果确定是他,咱们什么也别干了,豁出去跟他抵命……”“你一直跟着他?”元庆不相信钱广有那么大的胆量。“没有……”钱广的眼珠子滴溜溜乱转,“我跟了几步,太害怕了,就过来了。”
“撒谎不好,”元庆说,“你是了解我们的。” “撒谎我是孙子!”钱广想哭,“元哥,我跟了你多少年了?我帮你办过多少事儿了?小满哥,打从我从监狱出来,我一直跟着你,我什么时候还犯过老毛病?这次小军让我潜伏在吴长水那边,我出了多少力?这次的成绩我不说,我就说前几天我给你提供的那些内部消息吧……”钱广痛苦地摇了摇头,“你跟大龙一样,卸磨杀驴……元哥,我跟你说,吴长水为什么被万杰咬了一口,还收留他?因为我听吴长水亲口说,君子不记小人仇,何况这个小人走投无路,属疯狗的,会派上大用场,他还说,将来替我除掉小满和胡金的就是此人……”
“这些事情我们都了解,”胡金说,“你详细说一下你刚才说的事情,这里面有漏洞。” “没有漏洞啊……”钱广猛搓了一阵头皮,突然一声尖叫,“呀!大勇的身边 有一把枪……谁的?大勇的?”“别‘嚼蛆’了,这事儿我已经明白了,”元庆一笑,“是大勇的枪,我看见他手里拿着一把枪。” “可是他为什么不开枪呢?”钱广翻着白眼念叨,“那是一把看上去很精致的手枪……”“你他妈的这个倒是记得很清楚呀……”小满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元庆的一个眼神堵了回去。“你看清楚胡同南头开枪打大勇的人是谁了吗?”“是你吧……”钱广刚开口就扇了自己一个嘴巴,“谁看见南边开枪了?我从楼顶下来,直接回家了!”“你还上过楼顶?”“上过,没上过?”钱广矜着一面鼻孔,嘿嘿一笑,“我从天林那边直接回家了吧?咳,我这脑子,记性不好……”“回家吧,”元庆冲胡金捻了捻手指,胡金拿出一沓钱递给元庆,元庆递给了钱广,“好好休息几天,养好身体咱们再聚。” “小满哥,咱们的公司什么时候开张呀?”钱广揣起钱,问小满。“快了,回家等着吧。公司开张你过来当经理,不开张嘛……”小满的眼里射出了两支冷箭,“有人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