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秋游之前来到的,是一场足以冲洗掉所有快乐的数学考试。
“谁要是考了满分,我就给他奖励。”数学老师吴钊林是一个幽默风趣,有情调的人,总是喜欢奖励这奖励那的。可即使是这样底下的同学也不会对考试提起半点兴趣,一是考试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二是每次考试几乎都是亿蓝泽得满分或是第一,其他人压根就没得到过奖励。
考试匆匆开始,时间也匆匆流逝。然而在大家都对题目一筹莫展的时候,寂静的教室里忽然出现了诡异的翻面声。全班目光齐涮涮地向那人投去,有些人心里不禁暗暗惊呼:卧槽,什么速度!
刚过了一节半课,就有人站起身来向讲台走去,意外地不是亿蓝泽,而是——洛叶??!
“当真不检查了么?”数学老师这时开始严肃起来,毕竟考试时间是三节课,这么早交卷,不知是写完了,还是有一大半都不会写。
“是。”洛叶并不觉得继续检查有什么意义,这些题目对于她来说简直是小case。
于是吴钊林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批完了一份满分的试卷,他多次想要挑出这份试卷的刺,无一不失败了。
“好吧,回到位子上自习吧,下课后去我那领奖。”他挥了挥手,示意让洛叶回去。
第二节课后才陆续有人交卷。
“很好,又是一个满分。”吴老师欣慰地拍了拍亿蓝泽的肩,后者则有意识地闪躲。
办公室。
“有兴趣进入我们数学培训社团吗?亿蓝泽也在,平日里可以和他多交流交流题目。”他不能妄下断言这就是个数学奇才,但这确实是很出乎意料的,一份高考难度高考分量的试卷,她竟在一个小时之内完成了,完成了还不说,竟还是满分!
“不必了吧。”洛叶婉拒,她自是不喜欢这些麻烦事,何况要是日后里做了练习生,恐怕也没时间顾得上这些了。
“那真是可惜了,要不你再好好想想?——哦对,奖励就是这个了。”他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本精致的本子,竟还是用来画画的。封面是一副星空,繁星点点,璀璨如花,并用好看的花体字写着“Dream it pssible”。
她原本过来也就是想拒绝的,可她没想到这数学老师还真挑中了她想要的,再加上家里的那本素描本寿命也快到了尽头,就想着还是收下好了。
“谢,谢谢老师。”她刚要接过那本子,后者却调皮地把手一收。
“要不你还是加入我们社团吧!保证天天有这种本子。”
洛叶无奈地摇了摇头,该说这老师有童心呢还是太幼稚,她都无力吐槽了。
她转身就要走,后者连忙把本子塞给了她:“好吧好吧拿去吧,记得再好好考虑考虑!”
次日。
高二(7)班刚上完体育课的人回到教室后都听到了响亮的哭声,出自一个女孩。
几个和那人关系好的人连忙凑上来询问情况。
“安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的手机不见了——呜呜呜,我妈刚给我买的iPhoneX呢,很贵的!肯定有谁拿走了!”哭泣声不断。
“我们去告诉班主任,她肯定有办法的。”
“呜呜呜……好。”后者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很快又掩了过去。
办公室。
“唐老师,安蓓的手机被人偷了!”
“还带手机过来了?被人偷了,活该。”唐老师嘴上是这么说着,却站起身来向着教室走去。
“下节课正好是班会课,我在课上问问。别难过了,手机会回来的,不过下次别把手机带到学校来了,要是再丢了我也不管你了。不过这次能不能找回来,我也是不知道的。”
“是……”安蓓此时像一只受了伤的小狗,可怜兮兮的,惹人疼爱,却又可恨,一味附和。
打了铃后,唐老师站在讲台上环视教室,确认人到齐后,便缓缓地说:“今天我们班发生了一起性质恶劣的偷窃案,安蓓同学的手机被偷了,要是现在站起来认错归还手机还来得及——要是让我找出来,可不是叫家长那么简单了。”
全班寂静,沉默了几分钟,也没人站起来。
老师眉头紧皱,厉声说道:“难道不是我们班同学?看来只能采取强硬的手段来确认了。安蓓你过来,输入你的电话号码。”
电话拨通后,教室里响起了诡异的铃声,而来源是——洛叶身后的书包。
“洛叶,你如何解释?”唐老师此时的眼神格外骇人,“昨日数学老师还和我说你数学不错,可没有品德没有教养,要成绩有什么用!把手机拿来。”
“洛叶,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昨日里我还觉得你数学很好,想向你请教请教,可你,你竟然拿了我的手机……家里买不起,你想玩可以和我说,为什么非要偷啊——”站在老师一侧的安蓓哭得更凶了,鳄鱼眼泪稀里哗啦地滴落下来,如丧考妣。
“我没有……我没有偷。”洛叶毫不知情,这莫名的手机她怎会知道在她这?这也太血口喷人了!
“都在你书包里了还说没有!”一同学情绪激动起来,把一切矛头都指向洛叶,一时教室里议论纷纷。
“我说呢,早就觉得是这个转学生了!”
“家里穷也不能偷别人的吧。”
“估计昨天的考试也是作弊的吧,真是恶劣!”
“……”
教室里充斥着一片埋怨声,根本不容洛叶解释。她的眼泪不听使唤地往下掉,为什么没人相信她——
“安静!洛叶,你下课跟我去趟办公室。”班主任目光冷冽,整节班会课底下寂静似水。
“告诉你家长,让她明天来一趟。”办公室里,唐老师的语气很平静,却又是带着杀气的。
“老师,我真的——”
“不用解释了,证据确凿,有什么好解释的。明天叫家长来。本来你要是站出来了就不用处分了,但现在就不一样了。”
“……好。”洛叶心灰意冷,她明白自己的解释永远是苍白的,他们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听到的,但如果和他们打成一片估计也不会是现在这样。
她也看到了,班级里的同学靡然一边倒,她又有什么好说的,有什么好解释的呢?可那个得逞的人,现时一定很高兴,洛叶不觉轻笑,她早已没力气哭了。
很快,就放学回到了家。
“妈,我回来了——又要麻烦你去趟学校了。我晚饭就不吃了。”她真的想好好静静,即使再不在意,也会难过的吧,就像冰山再冷也会有融化的时候。
林萧莹什么都没说,也就随她去了。上一次去她的学校还是小学的时候,那时候老师通知说自家的孩子作弊,她自是不信,后来也就被解释清楚了。林萧莹还是相信自家孩子的,别看她平常沉默,实则是个很实诚的孩子。这一次老师找她也肯定是弄错了,她并不是很在意。
又过了一日。
经过了一夜的熟虑后,洛叶觉得这件事实在是没什么好深究的,把其放在心上简直就是无聊之至。她无所谓地照旧来到教室,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她的桌子上十分凌乱,横着很多的小纸条和信,封面无一不是骷颅头之类的涂鸦,更过分的是,她的本子上也留下了不速之客的印记,各种侮辱性的话赫然出现在书上。
她本是不在意的,对,她不在意的……可为什么眼泪还会不停地下划,划过她的面孔,她的心?果然冰山的面具是不能摘下的,不然就会受伤,和小学的时候一样,可她不想再受伤了,封闭自己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她下意识地跑出了教室。
树林。
不知道为什么她也就来过一次,就牢牢地记住了这里。
“我有的时候会来走走,特别是伤心或觉得委屈的时候。这里都没什么人,但空气很清新,来这走走,心情会瞬间变好哦。对了,你别把这里告诉别人,就当做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小秘密吧。”
凌若轩是曾这么说过……
她放声大笑,不知是自嘲,还是怎么的,格外悲凉。
对,确实很委屈,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没有人相信她的——想了一夜,却因早上的这一出全部作废,情绪像洪水猛兽般完全失去了控制。怎么可能不在意呢,没有谁是没有感情的……
“你果然在这儿。”正当洛叶对着空气暗忖时,背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好像是跑来的。
“我把你桌上的东西都扔了,知道你心情不好——”
不等后者把话说完,她就疯了般地朝他怒吼:“凭什么扔,留着不是挺好的吗!凌若轩,你有什么资格为我做主!怎么不和那些人一样,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凌若轩也像是被点了着火线的炸药一般,大喊:“我说你是不是疯了!我是班长,别再说违背心的话了!”
班长……好笑。他总是说班长班长,原来班长可以管这么多事,也真是操碎了心。
“别管我。我就是偷手机的人,你不怕被说与犯错的人同流合污吗!”
“不,我不相信。虽然我不是很了解你,但看得出来你是个固执又高傲的人,怎么会去偷别人的东西。”凌若轩闻言淡淡一笑。
“那都是我装出来的,我其实很自卑……”她干脆就背过身蹲了下来,而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小得只有自己可以听见。
凌若轩不知道前者的这一句话到底是真是假,也就没有再继续深究下去。
“我去找同学问问,你自己在这好好想想吧。”语罢,便向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此时妈妈应该已经来学校了吧,不知道她会怎么想……虽说母女两人之间感情不深,可毕竟是母女,自己在对方心里的位置还是会很在意的。
教室。
“安静!关于安蓓同学手机被偷这件事,还不能完全确认就是洛叶做的……”话音未落,底下便熙熙攘攘地吵成一片,凌若轩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听我说。第一,关于有人对洛叶成绩的怀疑。她作弊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没有答案,数学书上也没什么东西,别人更是没有写完,她又是怎么做到作弊的呢?第二,偷了手机,谁的第一反应不是关手机?再说了,有人从窗户外看见安蓓才是最后一个出门的。”
“班长是不是被那洛叶迷了心窍啊?她还没来几天就这样护着她了。”安蓓的“贴身”朋友黎旎站起身来大声说道。
“我看也是,这也算滥用公职吧?”
“万一那人有意陷害安蓓呢?”
“就是……”
看来不行了,他必须得找安蓓谈谈。
可结果可想而知,对方一脸无害地看着他,还不时投来爱慕的眼神,谈判以对方的胜利告终。
放学后。
此时教室里只有安蓓和她的朋友三人。
“哈哈哈~今天凌若轩主动找我说话了呢。”安蓓整理着自己的书包,脸上洋溢着幸福,她此时就像只温顺的小猫,“可是,他是因为那个洛叶来找我的。”她特意加重了“洛叶”二字,那种欣喜之感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怨恨的眼神。
“我们的安蓓想的办法就是好啊,看那个洛叶前几天还神气呢!今天哭都来不及了。”黎旎阿谀奉承地说着。
“那是。敢和本小姐作对,从来都是死路一……”
不知道是谁,正好在此时进来了,安蓓的话戛然而止,可前者却已听尽。
“喂,亿蓝泽,你没听见什么吧?”安蓓有些心虚,语气虽听着神气,却是唬人的。
那人丝毫没有理会,径直走到自己位置上,拿出耳机戴了起来,而后便一声不响地离开了教室。
“喂,亿蓝泽,本小姐在和你说话啊!”
“真是气人。”安蓓一张清秀的脸上带着酡红,活像是喝醉了酒。
这亿蓝泽也太过于目中无人了吧!不过要是亿蓝泽听见了,可就不好办了。想到这里,安蓓急忙跟上亿蓝泽。
“喂,别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她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最新款的耳机,“诺,给你。我本来是给……”
“滚开。”亿蓝泽一脸不耐烦地看着前方,压根没往旁边看便用手将那人推开。他戴着耳机,并没有听见她说了什么,只是看见她拿出了一个耳机,但他平生最烦这种人,喜欢收买别人的人。他也有个怪癖,就是有帮人强迫症,但却又很反感做这些事。
亿蓝泽家。
“小泽泽回来啦~”一个甜美的声音从厨房传了出来。
“妈不是跟你说了吗,不要再叫我这个名字了。”一阵头疼。“小泽泽”是他的乳名,可如今他也是要成年的人,再叫乳名实在是太不适合了,更何况自己又是个不爱言语的人,不喜欢太可爱的名字。
“叫你小泽泽有什么关系嘛,在家里又不是在外面。”从厨房里走出来一个女人,仿佛才三十上下,身着浅粉长裙,笑声清脆如风铃,样貌格外可爱,温婉可人,像个无知的孩子一般。
“不与你说了。”
亿蓝泽随意地结束了晚餐,在对自己高度“清洗”后,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懒懒地躺在了床上。
“我们的安蓓想的办法就是好啊,看那个洛叶前几天还神气呢!今天哭都来不及了。”
“那是。敢和本小姐作对,从来都是死路一……”
是,他都听见了。不过这与他何干?他目光复杂,却在嘴角带上一抹冷笑。
洛叶么?
他是不想卷入这场闹剧的,做个冷眼旁观者就好,可大概是因了他那诡异的强迫症,又打算帮她了。
他想着想着,不觉烦躁地挠了挠头,自己的性格实在是太矛盾了!算了,他帮了她两次,就再帮她一次吧,反正事不过三,上次第三件事也没做成……第四次就视而不见,或者远离她,不要再和她有交集。
果然,转学过来又摊上了麻烦的人。他转学的目的不就是想别再强迫自己了么?
他无奈地看着天花板,干脆就不再继续想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