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四周一片雪白,让人的心中空洞无限放大,然后整个心一直往下坠落,一直到无底深渊。
我费了好大的劲,才理清混沌的思绪。姐姐现在在住院,我应该在医院,刚刚我抱着陈阿姨哭来着,只是这会我怎么在床上呢?
我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伸出脚去够地上的鞋子,可是,还未等我触到鞋,就有一双手已经拿起了鞋,然后帮我套在了脚上。
单伟恒低着头,他后颈的发际很高,露出一段麦麸色的颈项在空气中,既熟悉又陌生。
我们还在谈恋爱的时候,单伟恒最喜欢将头枕在我的腿上,我总是调皮的将手伸进单伟恒的脖子中,一遍又一遍摸着他后颈的发际,然后满脸惊喜的说:“单伟恒,你的发际长得很高诶!那些老人说,发际长得高的人长大了不会吃苦,而且会很幸福。”我又伸手摸摸自己的,却长得很低很低,嘟着嘴说道:“我的发际长得这么低,将来会不会很苦,会不会不幸福啊?”
单伟恒伸出手,抚着我的脸颊,信心满满的说道:“你刚刚不是说我会得到幸福吗?我们两个注定会一辈子在一起,我幸福不就是你也幸福。”说完之后,就拉下我的头,让我的唇紧紧的覆在他的唇上,缠绵婉转。
单伟恒帮我穿好鞋之后,站起来牵起我的手,轻声说道:“刚刚护士说你姐姐已经醒过来了,你要去看看她吗?”
我点点头,然后任由单伟恒牵着往姐姐的病房走去。
姐姐是醒了,可是鼻导管、心电图仪器、输液管、导尿管……各式各样的医疗器械连接着姐姐的身体,原本就毫无血色,现在看起来更加觉得虚弱不堪。
我强迫自己牵动嘴角,轻柔的叫了一声:“姐……”我不敢多说一个字,我怕多余的字会不小心惊动内心深处的泪水,然后它们就如梦初醒般的从眼眶一涌而出。
姐姐的意识还算事情清醒,她听见我叫她,缓缓的睁开了虚脱的双眼,微微开启霜唇,气息微弱,只能勉强辨认口型,姐姐在安慰我,她说:“我没事!”
我伸出手,轻轻覆盖在插着枕头的手背,说道:“刚做完手术一定很累,你先休息,我明天请假了,可以一直陪着你。别担心,我暂时没有告诉爸妈。”
可能是因为麻醉药力还没有完全过,也可能是因为她真的太累了,不一会她又睡着了。
我离开病房,找到值班的护士:“我想请问一下,你们还有没有单人间的病房?”姐姐那个病房住了3个人,人来人往的,很不方便。
“对不起,现在病房紧缺,就连普通病房都已经人满为患了。现在是寒冬季节,很多体弱的老人、小孩,全部都扎堆在医院。”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通融一下吗?”我知道我自己在强人所难,可是我也只是希望姐姐有一个良好的康复环境。因为,她出院后,肯定还有一场更困难的“仗”要打。
“对不起!”护士小姐也是一脸的为难。
从护士站出来,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曾经是我姐夫,现在却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他一副风轻云淡、不知悔悟的样子,让我不自觉地咬紧了牙关,双手低垂拳头紧握。
他像一个没事人一样,裂开嘴笑:“欣欣,你怎么回来了?怎么没给我电话?我好去车站接你啊?”
就在我快爆发的下一秒,一只温暖的掌心握住了我冰冷的拳头,一种安定支持的力量唤醒了我已经愤怒的心。我转头看了一眼单伟恒,他微笑点头。我知道,他在告诉我,要冷静。我微微深吸一口气,口是心非的微笑,看着那个混蛋说道:“我听说姐姐住院了,所以就回来看看。对了,姐姐到底是怎么出事?”故作真诚的谎言,不知道他是否有所察觉。
“哎,她太不小心了,下楼的时候不小心踩空了,然后从上面滚了下来。当时我也问她要不要紧,她说没事,只是有点淤青,贴点膏药就好了。结果没想到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他的谎言说得连贯顺溜,满脸的哀伤表情。如果我不是已经知道他的虚伪,真的会被他所骗。
“是吗?现在没事就好了。你先回去吧!今天晚上我看护姐姐,明天你再来吧!”
坐在姐姐病房外面,我低垂着头慢慢放开一直紧握的拳头,整个掌心已经泛白,四个清晰的指甲印深深的陷入掌心。
“谢谢你,如果刚才不是你,我可能就没法这么冷静了。”
单伟恒说:“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担心爸妈知道后会怎么样?毕竟他们已经上了年纪了,尤其是我妈,身体一直都不怎么好,我担心他们知道后会伤心过度。”我顿了顿,继续说道:“关于那个混蛋,我想等姐姐好一点的时候问一下她的意见,如果可以,我希望将他送入监狱,得到应有的法律制裁。可是,我想姐姐也许不会选择这么做,毕竟外甥还小,不能给他留下阴影。”
单伟恒揽着我的双肩,让我枕在他的肩膀上,柔声说道:“既然后面的事情还暂时没有定数,现在就不要想那么多。你先休息一下,你姐姐这边我会注意的,有事我再叫你。”
他的话,就像是安魂咒,让我瞬间褪下坚强的外壳,全身心毫无防备的依靠着他。无关情感,只是单纯的觉得他这个人值得我依靠,至少说在我最无助的时候,他选择陪伴在我的身边。很快,我就沉入了梦乡。
这一觉,我睡得很沉,一觉无梦。等醒过来时,已经第二天早晨6点了。我的身上披着单伟恒的外套,暖烘烘的。
单伟恒的头耷拉着,一点一点的,每次好似快要跌倒的时候,可是他又神奇的抬起头,然后又往下一点一点的下垂再抬头,如此反反复复。
我伸出手,用手背轻轻的挨了一下他的脸颊,冰凉寒心。
我蹑手蹑脚的从他怀里撑起来,然后将他的头轻轻的放倒在座椅靠背上,再将他的外套披在他的胸前,同时从我的脖子上取下,然后帮他围上。
医院食堂已经有早饭供应了,我也不知道单伟恒喜欢吃什么,或者是不能吃什么,所以就每一样都买了一份。他说过,他不能够随便吃东西。
刚好走到楼梯口的阳台边,我就看见了单伟恒站在那里。他醒了?
我正想走进,却听见了他正在通话:“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如果真的要让我放弃一样的话,那么我愿意放弃我的事业,大不了退出演艺圈。”
推出演艺圈?难道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他最近不是在休假吗?难道是和公司之间发生了什么纠纷或者是矛盾?
“杨姐,你别劝我了,我不会改变主意的。我只是想要好好的保护她,错过爱情的这种蠢事,一次就足够了。我知道你会有办法的,对不对?就这样吧!”
单伟恒挂掉电话,转身往回走。我赶紧退后一步,藏回到楼梯间中。
好好的保护她?错过爱情?他难道是在说我吗?他竟然不介意我心灵上的走失,继续这样保护我?我的心柔软了下来,就算是以前他有多么的对不起我,现在他为我做的这一切已经足够了。作为一个女人,只是想要找到一个安稳的肩膀让我依靠。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回到病房中。
“过来吃点早餐吧!我也不知道你要吃什么,所以就每一样都买了一点。”
“你什么时候回C市?”单伟恒随手拿起了一杯豆浆。
“今天下午就得回去,明天要回公司上班。只是……”
“你放心去吧!我这几天会住在家里,也可以时常过来照看你姐。再说,我妈也在医院里,出不了什么事的。”
我犹豫了很久,还是说了出来:“你不回公司吗?”
单伟恒正欲端起豆浆杯的手微微一滞,可转瞬间又恢复如常,言语间满是轻松:“没事,前段时间我的行程太满了,把人折腾得够呛,所以公司特许我休息一段时间。”
最后,我沉默了半晌,什么也没有说。
吃过午饭之后,护士长突然找到我说,可以帮姐姐调换病房了,下午有一个单人病房刚好出院,她们看姐姐的遭遇挺让人同情的,所以就决定让姐姐住进去。
我欣喜若狂,马上就配合着护士门帮姐姐换到了新的病房。
一切整理妥当之后,只留下了一个小护士为姐姐换输液瓶。我注意到了她一直在偷偷的瞄我,看着的浑身不自在。便开口问道:“你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吗?”
那个护士妹妹一脸的不好意思,扭捏着说道:“那个,姐姐你是不是和单伟恒以前就认识啊?该不会你就是报纸上说的那个他的初恋吧?”
单伟恒的人气本来就让人颇有负担,今天我也注意到了很多医护人员看到我总是暧昧的指指点点。只是,我一门心思都扑在姐姐身上,故意对周围的敏感气息忽略不见。可是,这会被一个小护士挑破,心跳不自觉的加速。仿佛是被人赃并获的小偷一样,窘迫不安。
我故作镇定的浅笑:“我和他只是普通的老同学而已,他是一个特别好心的人,见我现在的处境比较困难,所以才仗义出手相助的。”
小护士狐疑的看着我:“是吗?那他对朋友也太好了,为了张罗这一间病房没少忙活。”然后特沮丧的叹了一口气:“我怎么就没有这样的朋友啊?交友不慎,全是损友。”说完之后,,她便出去了,只留下反应迟钝、神情呆板的我。
姐姐伸出她没有插着针头的左手,握住了我低垂在她身边的手:“欣欣,要好好把握住愿意无条件、默默地呵护你的人。姐姐当初就是太傻了,只知道一味的一厢情愿的付出,结果才换来了别人的肆意糟蹋。
我点点头:“姐姐,我知道。过去的事情就别想了,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养伤。至于其他的事情,等你好了之后我们再商量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