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清衍观望二人,凰祈俊美阳刚,双眸黑亮润泽,五官轮廓完美如神祇,精致如刀削,身形高大挺拔,梦璃身姿窈窕,一双翦水秋瞳,波光潋滟,宛若淡雅婉约的月下花仙,神情淡漠,给人一种清冷高贵的感觉,此刻小鸟依人般站在他面前。
凌清衍忽觉梦璃和凰祈郎才女貌,犹如一对璧人,心中突然变得空落落的。
恰好千初柔端着药碗进来,看到凌清衍道,“凌师兄,昨日没来得及道谢,多谢你及时救我和公主。”
梦璃和凰祈听到千初柔突然而至的声音微微一惊,回过头来。
一向对人谦和有礼的凌清衍居然没有理会千初柔,神色清冷盯着梦璃质问,“昨日无暇过问,你和千初柔为何会离开陵山?”
梦璃看着与昨日判若两人的他,疑惑道,“百岁卿派槿兰芝下山助你一起寻找七曜,所以……我和千初柔也……跟着一起下山,想要……在人间,游玩一番……”
话还未完,凌清衍目光如剑,仿佛直直插入梦璃的心。
梦璃心中莫名瑟缩,不敢再迎接他的眼神,话语也变得期期艾艾。
凌清衍冷然截道,“你为何还是这般任性天真,不知轻重,你以为寻找七曜的事情很简单吗?”话到此处,才将目光转向千初柔,“千姑娘,你现在去打理物品,即刻送公主回九枢山。”
千初柔瞠目结舌,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凌清衍,望望梦璃,又望望凌清衍,不知道如何是好。
梦璃顿时惊愕,心中愤然幽怨,挑衅道,“你凭什么管我?”
“就凭我是陵山派大弟子,我可以指明不许你跟随,槿兰芝,我自会去寻找她。”凌清衍的态度难得一见的颐指气使,根本不看梦璃一眼,又对千初柔道,“还站着干什么?”
凰祈不动声色的看着二人,并未出言相劝。
梦璃眼中浸满泪水,恨恨道,“好!既然你这么讨厌我,不想看见我,那我走就是!”
千初柔正暗自诧异,凌清衍为何会突然动怒,还指责梦璃,心中疑惑,还是如此天真任性?正思索着,忽听梦璃又道,“千初柔,你去找槿兰芝,带她来此帮凰祈解毒。”继续对凌清衍说,“等千初柔将槿兰芝找来,我就离开。”说罢,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梦璃正在气头上,并没有仔细思量凌清衍的话恰好暴露了心迹,回到房间便闭门不出,千初柔无奈只好去寻找槿兰芝。
凌清衍走出凰祈房间,路过梦璃房间时,看到窗台下面摆放着几盆不知名的花木,只有一朵含苞未放的花骨朵,凌清衍情不自禁的伸手想要摸摸花骨朵,却又缩回手,改为摸了摸苍翠浓郁的叶子,叹了口气,将梦璃曾遗落的簪花插在其中一盆花木的土壤中,黯然离去。
恰好,梦璃在镜前卸下饰物,随意挽起发髻,忽从镜子中看到窗外一闪而过的人似乎是凌清衍,匆忙追出,果然看到已经走至回廊尽头的凌清衍。
凌清衍知道梦璃已经发现自己,步伐微微一滞,迟疑着是否要决然离去。
梦璃猛地提起裙裾追上前去,“凌师兄,等一等。”
凌清衍身形一震,犹豫片刻,终究是停下了脚步,却并未转身回头。
梦璃站在他身后,注视着他的背影,凄然道,“你放心,等千初柔找来槿兰芝,我就会离开这里,在走之前,我只想问你一件事。”
凌清衍闻言心中惊诧,莫名紧张起来,“人生在世不如意十之八九,未必事事都能称心如愿,何必要深究?活得太清醒,反而是种痛苦。”
“你不要跟我讲这些大道理,我不是修道之人。”梦璃态度强硬,目光倔强,语气咄咄逼人道,“我只想知道,你喜欢我吗?”
“喜欢与否对你很重要吗?”凌清衍的态度模棱两可。
夜深忽梦少年事,低吟应觉月光寒,凰祈无心睡眠,提了两壶酒来找凌清衍,刚走到回廊玄关处,看到梦璃和凌清衍背对自己而站,站姿怪异,凌清衍在前,背对着梦璃,梦璃站在凌清衍身后,两人之间得气氛似乎很沉重,凰祈深感讶异,转瞬又晓然,连忙侧身躲避在廊柱后面。
凌清衍虽未转身,但已经察觉有人靠近得脚步声,神色微动,欲要提步离去。
凰祈听到梦璃问凌清衍,“你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凌清衍不由一惊,缓缓握拳,却单说一个字,“不。”
梦璃潸然泪下,唇角却带着一次嘲讽苦笑,“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在暘乌剑和我之间选择了我,难道你不怕暘乌剑从此被化,耽误了你拯救苍生得鸿鹄之志吗?”
凌清衍心中一震,身形萧索,没有回答,提步就走。
梦璃冷笑,朝着凌清衍离去得背影道:“你在怕什么?”见凌清衍终究未回头看自己一眼,心灰意冷,倒退几步,跌坐在廊凳上,暗自垂泪。
凰祈心里有些淡淡的失落,踌躇片刻,整了整衣袍,拾步上前,来到梦璃身旁,自顾自坐下。
梦璃一个人默默悲戚流泪,凰祈也默默不语静坐一旁。
梦璃无声啜泣一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无奈眼泪却如涓涓流淌的清泉,怎么也止不住,越是想要抹去泪珠,越是前赴后继滚滚坠落,泪如雨落才知过往剪不断,登时泪痕红悒鲛绡透。
凰祈沉默半响,侧眸瞧着她,弯眉如墨,目光恬淡,犹如那脉脉花疏天淡下得一弯残月,此情相望难语。
“我这样是不是很让人讨厌?”梦璃羞窘不已,难为情道,“其实我如此逼他,只是让自己死心而已。”
“嗯,我懂得。”月光下得凰祈正襟危坐,静静注视着她,声音沉静若水。
梦璃心中得愁绪和悲伤也逐渐沉淀下来,凄然遥望着如钩残月,泄下一地清辉淡照裙裳。
梦璃坦然迎上他的目光,望着凰祈心中得感动难以言喻。
凰祈忽地一笑,避过梦璃的目光,恍若不经意地瞥去长廊尽头,“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会误解的。”语音未落,长廊尽头拐角处似乎闪过一个身影。
凰祈唇角得笑微微一滞,又收回视线不动声色道,“你放心,我帮你灌醉他,一定帮你套出他的真心。”说完话,凰祈就起身准备去找凌清衍。
“啊,凰祈。”梦璃神色紧张,急忙道,“算了吧。”
凰祈微微一笑,不再多说什么,提着酒潇洒离去,步伐凝重却不失翩翩风度。
梦璃无奈目送凰祈离去,他的翩翩身影转眼就消失在回廊尽头。
更深露重,夜寒花碎,月亮似也被潮湿得露水蒙了一层雾气般朦朦胧胧,晦暗不明,梦璃轻叹一口气才缓缓站起,心中苦笑,夜寒空替人垂泪,他又怎么会和自己一样夜阑未休?
凰祈知道凌清衍还未睡,提着酒来到和凌清衍房间门口。
凌清衍房内漆黑一片,凰祈犹疑片刻,正暗自思忖是否该敲门,忽听凌清衍得声音从里面传来,“进来吧。”他的声音低沉苍凉,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一截。
凰祈听到他的声音反而愣了一下,停滞片刻才推门进去。
门居然未锁,难道他在等自己?他知道自己会来找他?凰祈心中微微吃惊,借着自窗户泄下得月光,凰祈看到凌清衍竟然独自一人坐在案几前,案几一旁摆放着一盆花木,繁盛的枝叶正好挡住了他的脸,他的脸隐藏在黑暗中,看不清神色和表情。
凰祈提着酒上前,将酒放在案几上,“想喝酒吗?夜深忽梦少年事,醒来后,心中未免有些凄凉,再难以入眠,想喝点酒以解烦忧。”
凌清衍道,“好啊。”他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毫无情绪,不知道究竟是喜是悲。
未等凌清衍招呼,凰祈就自己坐下,两人简明扼要得寒暄几句,就切入各自想要进入得正题。
凰祈说自己早在一年前就想要去陵山学道,只是被一些红尘俗世牵绊,现在终于看破红尘,下定决心想要出世问道,又信誓旦旦得告诉凌清衍,自己对凌清衍一见如故,真心诚意得愿意陪他一起寻找七曜。
凌清衍淡淡一笑,“你好像还未告诉过我,关于你的身世。为何想要走上这条道路?”
凰祈心中一凛,眼中充满戒备,看着凌清衍执杯浅酌,并未异常举动,忽又卸下防备,轻描淡写道,“富贵于我如浮云,我只是一家道中落得落魄公子。”
凰祈并没有正面回答。
凌清衍深知凰晰内心深处根本不信任何人。
一壶半清酒已空,凌清衍依旧保持着高度得清醒。
凰祈估摸着凌清衍早已意识不清,只是强撑罢了,想着他一介修道人士,能有多好得酒量,借着酒劲问他,“凌师兄,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敢如实回答吗?”
凌清衍心中苦笑,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凰祈见他不言不语,以为他没听清自己的话,继续道,“你喜欢梦璃吗?”
凌清衍并未丝毫惊诧,仿佛早就预料到他会问出这个问题,淡淡说:“修道之人,应该心如止水。”
凰祈一时猜不透凌清衍得心思,脱口而问,“为什么?”话一出口,又觉得懊悔可笑,修道之人原本就远离红尘,断绝情缘,哪里还有什么原因?想到此,凰祈有些心虚,堂堂一个大男人居然会问出如此有失智敏得问题,当即面色惭愧懊恼,心中暗自庆幸,幸好凌清衍喝下去这么多酒,意识恐怕早已模糊,也未必会在意揣测自己随口说出得一句话。
凰祈转移话题,浩然一笑道,“作为一个男人,应该难以拒绝像梦璃这样得女人?”
凌清衍面无表情道,“我是陵山派大弟子,谨遵师傅恩德教诲,身负重任,应当以天下苍生得安危为己任。怎能为了这庸俗尘世中得儿女私情就弃师傅之命为不顾?”
凰祈不置可否地淡然一笑,心中默默重复他慷慨激昂得一番的话语,师傅之命?
凌清衍却又笑问凰祈,“难道你是为她动心了吗?”
凰祈惊愣,不自然的笑着摆手解释,“我这辈子只爱过一个女人,再也不会爱其他人。”
凌清衍问他,“为何这般?”
凰祈云淡风轻般道,“爱得深也伤得深,所以再也爱不起,伤不起。”
凌清衍若有所思,放下手中得杯盏,斟酌着问:“她不爱你?”问出后却又暗自鄙夷自己,何时变得这样阴暗龌龊,关心起别人得闲事来?
凰祈居然出乎意料得坦然自若,“不,她背叛了我,跟别人走了。”
凌清衍愣了一下,细细思索,淡然一笑道:“你是怕受伤,所以不敢轻易再倾注感情?”
凰祈眉头深锁,神色凝重说,“是。”
凌清衍又问,“那你还爱她吗?”没等凰祈回答,又恍似自言自语道,“如果爱,为何不把她追回来?”
凰祈侧眸深深看了凌清衍一眼,眼中意味不明,断然道,“只有恨。”忽又别有深意道:“她心里有别人。不是你的又何必勉强?”脸上挂着若有似无得笑,心中却暗暗惊异,凌清衍一介出世道人,似乎对感情很有心得,难道……
凌乱的思绪打破了夜的宁静,梦璃一夜无眠,情思萦绕在心间,盘旋在记忆与伤痛之间,想着有凌清衍带凰祈去找百岁卿解毒,自己也就放心了,天蒙蒙亮,梦璃就心灰意冷的不告而别,伤心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