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渊上仙。”月神和黛月异口同声道,只不过一个语气嘲弄,一个语气惊喜。
月神蓦然一惊,回头盯着黛月。
黛月脸上一抹娇羞,月神心中一震,黯然惊痛,四大神使皆是一惊,屏气凝神。
南渊上仙从四大神使中间穿过,来到黛月面前,旁若无人一般道,“黛月,我来了,让你久等了。”
他来找我了,他还是在乎我的,差一点就错过了。
黛月心中悲喜交集,如久别重逢般扑入南渊上仙怀中。
南渊微微一迟疑,轻轻将她拥入怀中,他只是不放心她一个人离去,想亲自送她回明月山。
四大神使皆赫然震惊,瞠目结舌,自动退避三舍,给月神让出一条道来。
月神心中震怒,霍然用神力分开二人,冷道,“南渊上仙居然逾越天规,妄想夺本上神所爱吗?”
“夺人所爱?”南渊上仙惊愕失色,不敢置信的愣在原地。
黛月眼中含泪,心下凄迷。
白溯面色冷峻,盯着南渊上仙解释道:“黛月仙子和月神殿下已有婚约,是未来的月神王后。”
南渊上仙心中惊痛,失望的盯着黛月,“他们所言是否属实?”
黛月不忍欺骗他,点点头又摇头道:“不是,那是上一辈得约定,不算数。”
南渊上仙狠下心,冷然道:“无规律不成方圆,所谓人有人法,仙有仙规,做人尚要讲信用,遵守承诺,更何况神仙,怎能视父母遗命为耳旁风,你我此生无缘,你还是跟月神走吧,上神遗命不可背弃。”
黛月受伤的眼神令南渊上仙心疼,执拗道:“我偏要背弃,我偏不守信用,我想和谁在一起便在一起,这一生,我只想和我喜欢得人在一起,除非你承认你不喜欢我。”
南渊上仙沉默不语,月神冷道:“天命难违,岂可让你儿戏?”
黛月不屑道:“你莫要说这些冠冕堂皇得大道理,用什么天命天规来糊弄我,一切规矩还不是神仙定的,更何况,你我不过只一面之缘,你又是真心喜欢我吗?”
月神盯着她道:“那你又喜欢南渊吗?你们认识也不过短短数月。”
黛月眉目含情,幽幽道:“如果说,喜欢只是一种发自内心却又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那么,第一次遇见南渊时,我或许就已经为他情根深种,在后来和他相处的这几个月里,我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他,这一世,我只想和他在一起。”又将目光移向南渊,无比认真道,“若抛开一切,不管天规遗命,你会喜欢我吗?”
南渊上仙深叹一口气道:“黛月,不要像个任性的孩子一样,总是把世间所有事情都想的如此简单。”
黛月眼神凄迷,流露出几分失望和哀怨,气道:“这本来就不复杂,我只问你,若抛开一切,你会喜欢我吗?”
南渊上仙神色忧郁,目光闪烁不定,似在逃避黛月仙子浓情蜜意,殷切期待的眼神。
月神心生恻隐,漠然道:“当年,你的父神和母后为明月山族人浴血奋战,魂飞魄散之后,我曾立誓要替他们好好照顾你,保护你,生生世世为你守候,呵护你,宠爱你,几千年来,我下令让暮月族将你禁锢在黛月楼,不许你踏出明月山半步,为了保护你未出阁的女子名声,几千年来,我也刻意和你保持距离,你我确实从未有过正面交集,但是,你我却并非第一次见面,你每年生辰时,我都会派四大神使以暮月族仙尊的名义送去礼物,每逢佳节,害怕你会更加思念双亲,也曾在夜深人静得时候偷偷去你的黛月楼,隐去踪迹但陪悲伤失眠的你一起度过漫漫长夜,也曾疼惜你一个人孤单影只在黛月楼独自面对悲伤寂寞,也曾在阳光明媚得盛夏,假装成偶然经过的路人,漫不经心的经过你的身边,只为看一眼笑靥如花的你在花海中快乐似精灵般玩耍,还曾在连绵不绝得雨季,看你呆呆得坐在明月楼窗柩上,无限悲伤的想着心事,却又心疼你担心你受天雨阴寒之气着凉生病,却只是为了等你到年满十六岁再召见你,亲自将灵犀神玉系在你的腕间,却不想那日忽然在玉镜殿上看到你,又忍不住提前将灵犀神玉送给你,而你却……既然如此,好!我答应你!若是南渊赢了我,他便带你走,若是输了我,你就必须要跟我回明月山。”
山中一日,世上千年。
神族年龄的计算方法是一千年算作一岁,黛月的仙龄尚浅,一万六千年的仙龄在仙界仅仅相当于凡人十六岁的年龄,完全是一无知懵懂少女,从始至终都未料到,自己第一次喜欢上一个男子竟会惨败如此。
哀莫大于心死。
黛月眼眸中逐渐失去往日快乐璀璨的星芒,只余下不悲不喜的黯然伤痛。半天一言不发,心中隐隐作痛,原来自己在南渊上仙心中根本无足轻重,埋藏在心底的伤痛如同决堤的江河水肆意蔓延,淹没了往日一点一滴倾注的情意。
黛月眼眶干涩,泪水氤氲,迷惘的望着月神,心中犹疑不定,原来每年声势浩大给自己送礼物的是月神,他居然也曾默默的为自己做了这么多,如果说,南渊辜负了自己的情意,那自己岂不是也践踏了月神的心意,忽然又觉得也许真如南渊所说,自己想问题太过于简单,月神只不过是为了履行自己的承诺,遵守父神的遗命,患得患失间逐渐迷惑,失去了理性的判断,以为天下男子皆薄情寡义,心心念念的只不过是因为没有得到和已然失去,恐怕南渊如此辜负自己也是因为他心中始终念念不忘的是往昔恋人洛冰。
想到此,黛月心神漠然,对月神的提议无动于衷,甚至厌恶鄙夷,明明他是神力深厚的上神之尊,怎么会输给一各南渊上仙,遂一言不发的盯着剑拔弩张的二人,心中却是情到浓时难自拔,一边爱恨交织,一边自我欺骗着想要最后赌一次好让自己彻底死心。
月神见黛月缄默不语以为她默认同意,不容南渊分辩就召唤出太阴剑,光影潋滟,寒气逼人,让人顿时如同置身冰窟。
南渊蹙眉道:“月神殿下莫要冲动,南渊并没有答应会带黛月公主走,况且南渊身负重任难以摒弃,永远不可能背弃师命,更不敢触犯天规。”
“好一个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南渊上仙。”月神仰天大笑,心中和南渊上仙一决高低得好胜心却更甚一重,一边挥剑逼迫南渊上仙动手,一边往附近的丛林深处转移,忽见千初柔和黛月飞速赶来,冷嘲道,“黛月,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你心心念念的人连带你走得勇气和胆量都没有。”说罢,一个霸气十足的横劈,荧蓝色的剑波似一道月牙幻影,一波一波朝南渊上仙攻去,剑锋逆转贴着南渊上仙的腹部,从锁骨处伸向喉间,南渊上仙巧妙的一侧身,躲开太阴剑。
太阴剑属阴性,白天神力较弱,夜晚神力增强,被伤者如同身置天寒地冻的冰天雪地,被万千把冰冷刺骨得千年寒冰所幻化得尖刃穿膛而过,寒气浸入心脉,将敌人血脉凝固冰封,侵蚀心肺而死,形神俱灭。
此时正当午时,骄阳似火,一天之中阳气最重的时候,旸乌剑更占上风,南渊上仙却只守不攻,心中唯恐遭人误解,自己一旦出招应战就等于接受了月神以输赢逼迫黛月抉择的较量,而自己根本无心恋战。
至于黛月,南渊上仙万万没有想到她居然是月神的未婚妻。
一向墨守成规,恪守伦理道义的南渊上仙岂会糊涂到做出让自己身败名裂之事,心中早已做出选择,无奈月神却还是不依不饶的步步紧逼。
这真是一次旷世难遇的较量,全然是如今六界中神力首屈一指的月神和七曜老祖唯一一个弟子名冠六界的南渊上仙之间的较量,也是暘乌剑和太阴剑两柄上古神剑之间得较量。
日月无光,天地失色。
月神和南渊打得不可开交,暘乌剑属阳,银白色的圆弧剑波如阳光般耀人,此时沐浴灼热的烈阳之光更是灵力浓厚,光泽炫目,晃人心神,令方圆百里的树妖花妖都刺目灼心,藏匿在林间的妖怪禽兽如同被烈日炙烤般痛苦。
太阴剑荧蓝色的月牙光影和银白色的圆弧光影如影随形。
突然,乌云蔽日的苍穹中裂开一道缝隙,电闪雷鸣中,七曜老祖突然显灵,斥责南渊上仙:“劣徒不务正业,耽于美色,侮辱了本尊的暘乌剑,有辱师命,此生难成正果,罚你去天帝天后处重新轮回转世历劫,来世修的正途再继续完成为师遗命。”
南渊上仙心中惭愧,长跪不起,“徒儿有负师傅所托,多谢师傅替弟子指点迷津,弟子甘愿轮回受罚。”
天帝天后忽然也现身训斥黛月仙子道:“黛月仙子,你身为神族后裔,身兼守护月亮的使命,天命难违,而你却为了一己之私,弃族人于不顾,甚至差点引起神仙两族战乱,罪孽滔天,罪不可恕。”
月神神色微变,忙为黛月仙子求情道:“请天帝天后收回成命,黛月仙子乃本上神未婚妻子,十六年来没有出过明月山,不谙世事,懵懂无知,此次实在是无心触犯天规,完全是南渊上仙姑息纵容所致,却也是本上神管教不严的失职之错,本上神甘愿替她受罚。”
天帝天后叹息道:“唉,上神言重了,前任月神和水神曾与我们在天地浩劫时并肩浴血奋战才换来六界一派祥和,而你也对六界劳苦功高,我们又岂能自命不凡,自恃清高,如此这样也好,月神殿下便将黛月仙子带回明月山重新发落吧。”
南渊上仙知道天命难违,如果一意孤行逆天而行,将会遭到天谴,打入轮回万劫不复,一切修为皆化为乌有,经此一闹,六界舆论沸腾,南渊上仙因为重重压力,为斩断情缘,将暘乌剑交给陵山掌门暂时封印,跳下轮回道选择转世重新历劫修炼。
黛月知道后,恨月神太冷血铁腕,残酷无情,“是你对南渊上仙赶尽杀绝才落到如今这般田地,我喜欢的人是他,永远都不会是你!”
月神心中一痛,面不改色道:“我仅仅是遵照父神和水神遗命,何错之有?”
黛月冷嘲:“那是上一辈得约定,和我无关,并非我本意。”
月神恨铁不成钢道:“真是冥顽不灵,若不是本上神向天帝天后替你求情,你早随南渊上仙一起轮回转世历劫受罚。”
黛月微微一怔,忽问道:“那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月神误以为黛月迷途知返,看着她神情顿时清明朗澈,透露出一股少女的娇憨喜色,心中情思涌动,一时也相顾怔然,回答不上来。
黛月见月神迟疑,登时如三岁小孩般骤然变脸,冷嘲道:“哼,看来你只是为了扳回上神的尊严和面子罢了,并非真心实意的喜欢我,就算喜欢,也只是喜欢我是水神之女,以及暮月族公主的身份。”
月神心中恼怒,被她的口不择言语中伤,冷着脸没有解释。
黛月心灰意冷,气冲冲的转身离去。
月神也在气头上,想着等她冷静下来再去解释,孰料,黛月却因此万念俱灰,心生绝望。
夜幕暗沉深邃,点点星光若有似无,月色凄迷隐秘,躲在云朵背后更显朦胧迷蒙,似在偷偷哭泣,往事如烟似梦,言犹在耳却曲终人散。
我知道有一千种可能,就是与你相遇,可心中却一直找不到与你重逢的方向,参一生也参不透宿命的意旨。
“南渊上仙。”
“黛月仙子保重,南渊就此别过。”
“多谢南渊上仙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跟着我,也许很危险……”
“不怕不怕,只要上仙不会反悔丢下我,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不怕……”
“…以后要走的这条路万分凶险,路途险阻,浮沉坎坷,甚至生死难料……你怕吗?”
“不怕!黛月愿生死相随,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你想去哪?”
“只要是跟着你,无论去哪里都好。”
夜风呼啸而过,花瓣纷飞,黛月仙子伫立在轮回道上裙裾飞扬,从来良宵短,只恨青丝长。
耳边风声呜咽,凄清苍凉,轮回道上遍布火红色的情花,如火如荼的绽放,绚烂夺目却转瞬即逝,层层花瓣堆积在地,枯萎的,新鲜的,新旧重叠,一地萧索颓败……
天若有情天亦老。
情花只有短短七分钟的花期,开到荼蘼花事了。
凡是服下情花跳下轮回道的人,再一次轮回转世,可以选择自己想要去的地方轮回转世,与自己想要遇见的人在来世重逢,但是需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因为是违背天命,凡服下情花者,来世皆不得好死。
南渊,黛月愿生死相随,不离不弃。
黛月拾起一朵情花插在云鬓间,纵身一跃,跳下轮回道,周围的一切都浩渺空灵,万籁俱静,如雾里看花,云中穿梭,光影繁复间,时光流转时,一切都尘埃落定。
暮月族仙尊为黛月公主陪南渊上仙跳下轮回道之事惊痛震怒,无奈之下将千初柔交给月神处罚。
月神勃然大怒,叱责千初柔私自带黛月仙子下明月山的条条罪状,罚她禁足,守护明月山中三株紫色冰莲。
自黛月仙子轮回转世后,月神将思恋和怨痛埋藏在心中郁愤难抒,因为神仙不能推算自己的命运,月神无法算出自己和黛月仙子是否还能再续前缘,愈发沉默寡言,郁结于心,始终无法释怀。
月神心病难医,日夜煎熬,病急乱投医下寻到九枢山求助百岁卿自己和黛月仙子是否还有缘分,希望他帮助自己一窥天命。
百岁卿嬉皮笑脸道:“好侄儿,如若告知天机,可有什么报酬?”
月神一脸郑重之色道:“随便你。”
“唔,一点都不好玩。”百岁卿被月神的神色镇住,叹气说:“我已经耗尽一成神力推算过南渊上仙的命运,舍不得再去耗费神力推算你的,更何况你是上神,比推算南渊上仙的命运更耗费神力。总之,黛月仙子和南渊三世情缘,天命不可违,你还是耐心等待,让他们顺应天命自然渡劫,万万不可插手妄图改变天命,否则会祸患无穷。”
月神道:“我可以耗费一成神力帮你推算你的命中情缘作为交换。”
百岁卿脸色一滞,心中慌乱,忙道:“算了吧,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只对奇珍药草赶兴趣。”
月神挫败,抚掌冷笑着嘲讽:“医神果然好志向!月泽明封就不再强人所难,告辞!”正欲离去,忽又转身,话锋一转,意味深长道,“不过,我会安心等着医神来求我的那一天。”
百岁卿看着成竹在胸的月神心中一凛,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