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康宁路上,西装革履,意气风发的何家白,从容地驾驶着一辆白色的轿车,从街道的转弯处行驶了过来。一位挺着大肚子的小女人,摇摇晃晃地行走在马路上。远处,一个戴着头盔的小伙子骑着摩托车,风驰电掣地开了过来。何家白的脸上,突然之间显示出了一片惊惧。摩托车没有来得及采取任何措施,扑咚一声,将怀孕的小女人撞翻在了马路上,何家白急忙踩下刹车。戴着头盔的小伙子回过头去,看了一眼跌倒在地上的小女人,发动引擎,惊慌失措地逃走了。何家白匆匆忙忙地钻出汽车,他愤恨地瞪了那辆绝尘而去的摩托车一眼,赶快将那个小女人抱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自己的车厢。
康宁医院的急诊室里,值班护士舒晓羽正在忙碌着一些事情,何家白抱着小女人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护士小姐!她跌倒了,而且……而且好像是怀孕了!”舒晓羽走过来,看了一眼何家白怀中抱着的小女人,又看了一眼何家白,严肃地说道:“赶快放到那张床上去!我去叫大夫!她,是你的什么人?”何家白顺从地将小女人放在了检查床上,然后,后退了一步,向舒晓羽答道:“麻烦你赶快抢救吧!管她是什么人呢,反正一样都是姐妹!”舒晓羽一边检查昏迷中的小女人,一边以极度冰冷的口吻,对何家白说道:“姐妹?她的羊水都流出来了!你居然还在说她好像是怀孕了?”何家白尴尬地笑了一笑:“啊,我不太懂这方面的事情!”舒晓羽看着何家白有点咬牙切齿:“那你都懂得哪一方面的事?她需要住院,你马上到收款处去,先交上三千块钱!”何家白迟疑了一下,他看了看舒晓羽,又指了指躺在床上疼得直打滚的小女人,小声地说道:“你是说,我交钱?”舒晓羽:“废话!你不交钱,我交钱?”何家白嘴角动了动,望了望横眉冷对的舒晓羽,终于什么话也没有说,老老实实地转过身去,走了。
傍晚,急诊手术室里面的灯火,透过门上的毛玻璃亮了起来,舒晓羽坐在了自己那张白色桌子的一把椅子上面,何家白凑过去,讨好地笑了一笑:“护士小姐,你好!我,现在可以走了吗?”舒晓羽:“走?哪去?你给我在那里好好地待着!”何家白慢慢地摇了摇头,无奈我何地说道:“哎,好好地待着就好好地待着吧!反正,我也没有结婚,回去,也是一个人!”舒晓羽:“哼!你这个人,恐怕也根本就没有打算和她结婚吧?” 何家白扑哧一笑:“当然了!哈,小姐可真是会开玩笑!我,我和她结什么婚哪?”
急诊手术室门口的红灯闪烁了起来,舒晓羽急忙站立起来,走了进去。
片刻,舒晓羽走了出来,冷若冰霜地向何家白说道:“哎!她需要输血!你知道自己的血型吗?”何家白:“知道,O型,我是O型血。”舒晓羽冷冷地一笑:“哼,好啊,你还是个万能输血者!来,把袖子给我挽起来!”何家白的脸上略显一丝惊愕,她迟疑地伸手指了指急诊手术室的大门,又指了指自己的胳膊:“你是说,我来输血?你是说,由我来输血给她?是吗?”舒晓羽手里拿着一条捆绑胳膊的胶管,用力地拉了两下:“废话!把胳膊伸出来!”
何家白有点儿胆怯地盯着舒晓羽美丽的眼睛:“OK!OK!我伸!我伸!”舒晓羽拿着一个注射器,解恨地向何家白的胳膊扎去,何家白闭上双眼,把头转向了一旁:“哎,以她的年龄,恐怕还应该在学校里面读书,怎么就怀孕了呢?”舒晓羽:“口袋里有两个铜板,就把人家的肚子搞大?禽兽不如!”何家白:“是啊,上帝会惩罚的!”舒晓羽:“你还怕上帝的惩罚?人家小小的年纪,你也忍心?”何家白一脸惊愕。
何家白:“什么忍心?我?我根本就不认识她呀!”针头在何家白的血管里轻轻地颤抖了一下,何家白抬起头来,四目相对,舒晓羽看到了一双非常诚实、非常善良的眼睛。
舒晓羽一下子变得亲柔了起来:“你说什么?你说你根本就不认识她?”何家白恍然大悟,随后,宽容地笑了一笑:“原来小姐是误会我了!这个小姑娘我根本就不认识,我下班的时间比较早,又刚刚从国外回来不久,所以,喜欢开着车子在街上转一转,看看市容的变化。刚才,在一个弄堂口上,我看见了这个小姑娘,被一辆摩托车碰倒在马路上,而那辆摩托车又跑掉了。
你说,同是上帝的儿女,我们能够见死不救吗?”舒晓羽美丽的脸庞上飘荡起一种深深的歉意:“对不起!对不起!真得是对不起!其实,医院的血库里面有血浆!”何家白宽厚地微笑着:“没关系!也许,新鲜的血液,更好一些!”舒晓羽:“我那么折腾你,你为什么也不辩解一下儿呀?”何家白:“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把这个小妹妹救活,我的动机和你的要求,完全没有一点儿冲突,我辩解什么呢?”舒晓羽:“你经常会主动地帮助别人吗?”何家白:“我是一名受过洗礼的基督徒。
每天做一件令别人受益,令自己快乐的事情,我觉得蛮好,蛮好!”舒晓羽:“你救了别人,又受了委曲,还让你花钱,好像太过分了!这样吧,你跟我来,到收款处去,我让他们把钱还给你!”何家白:“啊,不,不,不,不必了!承蒙上帝爱我,赐给了我一个高尚的职业和一份优越的薪金,遇到了有困苦的姐妹兄弟,能够帮助她一下,我很快乐!”舒晓羽的眼睛里,闪烁出一丝明确的好感,她认真地凝视了一下面前站立着的何家白:“你还会再来吗?我是说,你还会再来看望她吗?”何家白不假思索地回答:“会!一定会的!”舒晓羽伸出双手:“我叫舒晓羽,请你送给我一张名片!”何家白恭恭敬敬地向舒晓羽递过了一张名片,舒晓羽接过来低头看着,洁白的卡片上印着,联合银行上独立董事何家白。
又一个白天,西装革履的何家白,左手抱着红色的玫瑰花,潇潇洒洒地在康宁医院病房的走廊上行走着,护士彭娅娣与何家白相对而行,何家白的翩翩风度被彭娅娣尽收眼底,擦肩的时候,彭娅娣忍不住问了何家白一句:“嗨,你来看谁?”
何家白止步,转身,微微一点头:“你好!我来看舒晓羽!”
彭娅娣飞快地审视了一下何家白,脸上呈现出一丝明显的好感:“哦,来看舒晓羽啊?她在护士站,你去吧!”
护士站内,身穿白衣的舒晓羽正在埋头工作,一片花瓣从花束上脱落,轻轻地掉在了舒晓羽的手背上,舒晓羽抬起头来,看到了何家白那明亮的眼睛。舒晓羽美丽的脸颊上荡起了一丝欢快:“啊,你来了?”何家白:“你好!我来了!”舒晓羽:“来看那个小孕妇?”何家白:“啊,来看那个小孕妇!”舒晓羽:“还带了一束鲜花!”何家白:“啊,带了一束鲜花!”舒晓羽:“送给那个小孕妇?”何家白:“啊,送给那个小孕妇也行!”舒晓羽脸上荡漾起一片狡猾的微笑:“什么叫也行啊?说明白,到底是送给谁的?”何家白憨厚地笑了笑:“送给谁都行!”舒晓羽:“玫瑰花啊!还是红色的!送给谁都行?”何家白:“花嘛,谁喜欢就送给谁了!”舒晓羽:“要是谁都喜欢呢?那你就谁都送了?”何家白:“嘿嘿……那也不是!最多,再买一束好了!”舒晓羽:“那你买的时候,到底有没有想明白,这束花到底是准备送给谁的?”彭娅娣健步走过来,一把从何家白的手里将玫瑰花接过来,塞到舒晓羽的怀中,大声地说道:“当然是准备送给你的啦!刚才我都问过了!”舒晓羽:“真得?”彭娅娣:“真的!”舒晓羽扬起眉毛用眼角眺望着何家白:“真得?”何家白:“真的!”
病房里,小孕妇怯生生地躺在床上,舒晓羽指着何家白对小孕妇说道:“这位是何家白先生,就是他救了你,还为你出了住院费!”小孕妇赶快坐起来向何家白点头致意:“谢谢您!谢谢您!”何家白伸手示意小孕妇躺下:“你多大了?怎么这么不小心呀?”小孕妇非常难为情地说道:“我……十八岁,在郊区的一家小工厂里面打工,同厂的一个男朋友花言巧语……不小心怀了孕,事情出来以后,那个男的,吓得跑掉了,老板炒了我的鱿鱼……我来到市区,想再找一份工来打……”何家白:“啊,上帝保佑!哎,你被那辆摩托车,撞掉了肚子里面的孩子,应该也是好事!自己本身还是个孩子,哪里有资格去做母亲?”
病房门外,舒晓羽轻声地询问何家白:“嗨,基督徒,现在这个小妹妹已经被你救活了,今后你还会管她吗?”何家白:“上帝既然通过我的手,来拯救了她,那就等于是已经把她托付给我了!我会遵照上帝的旨意来照料她的!”舒晓羽:“怎么照料?”何家白:“或许,我可以安排她到我所管理的银行,做个清洁员什么的,有机会,再给她讲一讲做人的道理,希望她今后成长的,尽可能顺利一点儿!”舒晓羽:“那你认为做人的道理,应该是什么呢?”何家白:“如果用最简单的语言来表述的话,那么,我认为做人最重要的,是要让自己的存在,有益于接纳并养育了自己的时代和社会,有益于自己所热爱、同时也热爱着自己的一切人们,有益于生命的原义!”舒晓羽:“生命的原义?”何家白:“是的,生命的原义!”舒晓羽:“你说,生命的原义是什么?”何家白:“上帝创造了我们,是让我们在不伤害别人的前提下,尽情地享受生命本身带给我们的快乐!”舒晓羽仰起头来,十分认真地望了望何家白的脸,她看到了一种源自心底,而且并不张扬的正直与诚恳。舒晓羽:“那我问你,你觉得,你自己实现了你所说得这个人生道理了吗?”何家白大胆地看着舒晓羽那双清澈的眼睛说道:“应该说,我是十分努力地在实践着自己的人生主张的!然而,对于实现这两个字,我真得是尚不敢当!因为,我们今后要在世间所行走的道路,还十分漫长,我们会不断地遭遇困难,不断地遭遇挫折,不断地遭遇那些看上去很是眩目,可是,其实未必真正美好的事物的迷惑,所以,我们必须时常检点自己的言行,我们必须时常检点自己的灵魂,只有这样,当我们有一天终于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我们才有权力对自己说,我的灵魂是清洁的,我实现了自己做人的主张!”舒晓羽凝视了何家白良久之后:“你应该是一个蛮不错的人!”何家白真诚地一笑:“谢谢你的夸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