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七年初,东北,国共双方战云密布。
天然在家中给孩子们出谜语,三岁的长子程度屡猜不中,一岁的女儿程楠在天然怀中呵呵大笑,家中的佣人也跟着欢笑不已,一家人欢乐之中,天然丈夫程远征的副官一脸郑重地走了进来,拿出两张机票说:“程将军让我通知你们,明天飞往西安。”天然大吃一惊:“一个人走还是两个人走?”副官说道:“程将军在此有公务,是请夫人和公子、小姐三个人走。”天然断然拒绝,说要和丈夫在一起。副官郑重地说:“东北大战在即,迁移家属乃最高当局命令,程将军是东北****最高情报长官,使命重要,身份特殊,为了您和孩子们的安全,非走不可!”
西安,一辆汽车拉着天然母子来到了一处十分讲究的房屋。程度看了新奇,高兴地蹦蹦跳跳,面对陌生的环境,天然的脸上明显地有了一丝惆怅,随行的佣人安慰天然:“先生走到哪都是大官,您走到哪都是夫人,我这就进去给您收拾去。”
西餐厅包间,领导张少青对杨勇说:“东北国共双方的战事一触即发,程远征是国民党东北高级情报军官,组织上知道你和程远征的夫人天然是昔日恋人,希望你借助这层关系为党工作。”
西餐厅大堂,天然一边吃饭一边听着一个年轻琴师弹奏钢琴,琴师一曲谈罢,天然走了过去,礼貌地说道:“我可以用一下你的琴吗?”琴师做出了邀请,天然一边坐在琴凳上,一边低声说道:“你刚才错了一个音。”说罢,天然潇洒地弹奏了一支名曲,引得了满堂喝彩。
包间里的杨勇侧耳细听,惊喜地对张少青说道:“太巧了,外面那个弹钢琴的女人就是天然!”张少青说道:“这是个机会!”杨勇站起身来,走向吧台,买了一束玫瑰,悄悄地走到了天然的身后,天然弹罢,得意洋洋地站起来,转过身去,一束火红的玫瑰花赫然出现在眼前,双手接过鲜花之后,天然看到了杨勇的脸。
天然见到杨勇之后,当年少女时初恋的感觉被完全荡漾起来,杨勇明显地感觉到天然的真诚和火热,但是,身为情报人员,他有意克制着自己当年对天然的感情。天然误认为杨勇是因为自己已经与程远征结婚而有心理障碍,两人保持着一种谨慎地亲切。
任务紧迫,某日,杨勇再三思考之后,向天然佯作无意地问道:“程远征现在在哪?”一句话出口,天然顿时冷却了笑容:“杨勇,你是什么人?”杨勇平静地回答:“程远征的老同学嘛!”天然没有再说话,杨勇也不便再问什么。
次日,天然找来了杨勇,说了有关程远征的两个情况,明言一真一假,让杨勇自己判断真伪。杨勇问道:“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天然凝视了杨勇半晌,说道:“我忘不了当年我们在一起的日子!”
杨勇向上级张少青做了报告,两人分析天然提供的情报,使我军判明了国民党军在东北的战略意图。
东北,一间密室里,几个国民党高级军官紧张地讨论:“东北战场****失利,显然是因为情报泄露,必须采取非常措施,钓出泄密者!”一位军官说道:“程远征将军的意见是让西安军警出面,围绕天然夫人布控,要假戏真做。”
西安,一群军警突然闯进天然家中,声色俱厉地对天然说道:“你的丈夫程远征通共,已经被处决!”
天然大吃一惊,面如土色,程度目瞪口呆。
次日,陷入巨大哀伤的天然抓起电话,对着杨勇痛骂:“为了情报,玩弄我的感情,害死我的丈夫!”
附近,暗中侦听的军警对天然与杨勇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杨勇被捕了。
警车载着杨勇经过天然的门外赴刑场。张少青站在街头围观的人群中。杨勇高呼:“万岁!”天然热泪长流,呼喊着杨勇冲出家门,双腿一软,瘫倒在了地上,两条腿刹那间失去了知觉。
天然孤独地躺在医院,医生的诊断是因大脑受到强烈刺激而引起的“精神性截瘫”。
程远征被“处决”之后,有通共嫌疑的天然受到西安国民党方面的严密监视,原来提供的丰厚的生活费用也因此而停发了,佣人害怕受牵连,竟扔下程度、程楠两个孩子不辞而别。
张少青找到本身是著名医生的地下党员张默说道:“天然毕竟为我们提供过战略情报,我们不能过河拆桥。”张默问道:“杨勇同志的被捕牺牲与她有没有关系?”张少青郑重地说:“在这个问题上,天然没有直接故意,她不是专业情报人员,没有经验。”
张默很快出现在天然的病床前,他告诉天然:“你的腿没有问题,你是因为精神上受到了刺激,而导致了双腿暂时不能站立行走,我有把握把你治好,两个孩子的生活我们会照料。”天然问道:“你们是谁?”张默回答:“我和杨勇。”天然一脸悲怆:“程远征已经被枪毙了,你们找我还有什么用?”张默平静地说道:“我们没那么势利。”
天然出院了,张默每日登门为天然治疗,照料着两个孩子的生活,洗衣做饭,承担起了天然的一切家务。在张默的治疗与照料下,天然的双腿逐渐地恢复着健康。
张默作为一个男人风度翩翩,气质不凡,还可以唱几首较好的男中音,一来二往,天然不知不觉地将对张默的那份感激变成了喜欢,天然经常动员张默唱歌,让张默把自己的轮椅推到钢琴旁边为他伴奏,时间久了,两人真得成了亲密的朋友。
程远征的“死讯”传开,原本争先恐后上门巴结天然的地方官员、军官太太们骤然没有了音影,左邻右舍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天然顿时感到了世态炎凉。寂寞中的天然每天都要把自己的轮椅摇到门口,带着一份明显的期盼,等候着张默的到来。
医院里,张默因疲劳过度,突然虚脱,医生护士一阵忙碌,有人劝告:“不要太累,要休养!”张默苦笑了一下。
街上,张默坐在黄包车上,催促:“快!”
天然家中,手中拿着汤水的张默走到客厅,摇晃了一下,随即,扑通一下,重重地跌倒在了地板上。正靠在床上的天然惊呼了一声,居然不顾一切地一下子跳下床去,跑向客厅,扑倒在张默的身上。
天然的双腿因此痊愈了。她紧紧地拥抱着张默,流了许许多多的眼泪……
张默突然接到上级指示,需要立即出城联络一位重要干部。夜晚,张默步履匆匆地行走在通往城外的路上,一名劫财的刀客无声无息地从背后切断了张默的脖子。
那个晚上天然苦苦等待张默,但最终没有等到。
天然怀孕了,她知道自己怀的是张默的孩子。
天然从此没有见到张默,张默的突然失踪对天然打击很大,很长一段时间,天然表现的很呆滞。有一天,程度看着泪水长流的天然问道:“妈妈,你怎么哭了?”天然说:“妈妈没有哭,妈妈在恨!”程度问:“你恨谁?”天然说:“恨男人。”程度又问:“男人怎么了?”天然说:“男人为了自己的仕途,不惜夫妻分离!男人为了打赢对手,连当年的情分也要利用!男人让女人大了肚子,自己却没了人影!”
天然搬家了,她搬到了自己认为大家都找不到她的地方。
张默的突然失踪,引起了西安地下党组织的震动,张少青决定,西安地下党有组织地撤退。张少青并没有忘记天然,在西安这个敌占区,他想了许多办法寻找天然,但始终没有找到。随着形势的发展,张少青奉调离开了西安。
天然一家三口的生活看上去十分平静,衣食无忧,但是家中断了笑声。
程度十分委屈地靠墙站着,腮边挂着泪水,天然手里拿着一本乐谱,带着一脸的冷酷看着他,厉声说道:“这么大的孩子,连《致爱丽丝》都弹不下来,成何体统?”程度轻轻地嘟囔一句,天然没听清楚,大声地说道:“有话堂堂正正地说!”程度提高了音量:“我就是那个音节过不去嘛,换一首别的行不行啊?”天然说道:“《致爱丽丝》都过不去,换什么?”程度充满崇拜地回答道:“《英雄》!我最崇拜英雄了!”天然愤怒地把手中的乐谱扔在程度的身上,恼怒地说道:“男人都死完了,还有什么英雄!”站在一边的程楠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西安国民党军警接到命令:妥善保护程远征将军夫人天然。军警诚惶诚恐驱车来到天然旧居,看到的是一片狼藉,人去楼空。
解放大西北的战斗开始打响,西安的国民党开始逃跑,某天,一群溃兵闯进了天然家中,翻箱倒柜,席卷细软,天然冷冷地站在一边看着说是要找金条而被溃兵们拆散的钢琴,两个孩子则吓得哇哇大哭,溃兵中有一个小官对天然鞠了一躬,厚颜无耻地说道:“上边没有给我们发饷,我们只好自个领了!”天然一声冷笑:“国民党不亡,天理不容!”
被溃兵抢劫之后,天然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储蓄,她们一家人的生活间显凄凉。一直对天然身份风言风语的邻里们对天然更加冷淡。
程度、程楠正在和邻居们的孩子玩耍时,两旁的院门内,传来厉声的喝叫,邻居强迫自己的孩子回家。天然看在眼里,长叹一声。
雪地中,天然手中提着一篮土豆,步履蹒跚地走着,不慎滑了一下,险些摔倒,篮中的土豆掉了一地,天然吃力地弯下腰去,慢慢地捡着,几个门洞里都站着人,竟然没有一个肯上前帮忙。程度带着程楠从院里跑了出来,准备帮助天然去捡散落在雪地上的土豆,天然断然地大喝了一声:“别动!你们谁都别动!我天然咽喉之中一口气尚在,轮不上两个乳臭小儿帮忙!”
程度和程楠傻傻地愣在一边,各个门洞里的人脸上一片难堪,互相张望了一番之后,慢慢地走上前来,急忙帮助天然拾捡土豆。
天然鄙夷地看着他们刚刚从地下拾起的土豆,说道:“对不起,那些土豆脏了!脏东西我们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