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安澜拔出手枪高喊了一声:部队散开!反击!官兵们迅速散开卧倒,高顺的卡宾枪快速射击,数名鬼子应声倒毙。激烈的战斗中,戴安澜抵近战斗前沿,指挥部队夺取敌军阵地:命令!压制鬼子火力!占领制高点!夺路突围!突然,一颗子弹飞来,击中戴安澜的腹部,顿时血流如注。
高顺急了,一边用卡宾枪向鬼子射击,一边大声喊叫:保卫戴师长!保卫戴师长……
参谋长和一个医务兵飞奔过来,将戴安澜拖下了火线。
士兵们红眼了,杀声震天。
高顺在射击的时候不再喊妈妈,一个又一个日军死在他的枪口下。
万成祥的嘴唇被自己咬出了血,他扔下步枪,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迫击炮阵地,粗暴地推开装填手,以标准的炮兵动作握起炮弹,连续不断地装填,发射,大片的日军血肉横飞……
炮长急了:炮膛会炸的!
万成祥一脚将炮长蹬进了战壕,继续装填,发射,装填,发射……
一声巨响,炮和万成祥化作一片火焰……
四名军官抬着重伤的戴安澜,在泥泞的丛林中行走着。
高顺背着卡宾枪,以警卫的身份行走在担架的一侧。
《中国远征军之歌》悲壮地唱响,歌声之中,戴安澜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国境线云南境内,万人成巷,白花满城,恭迎抬着戴安澜遗体的200师官兵。
大批、大批的民众,扶老携幼,泣跪路旁,哭声阵阵,撼地动天。
一名士兵举着200师的军旗,行走在部队的最前面,两名士兵持枪护卫着军旗。四名尉级军官抬着安放戴安澜遗体的担架,戴安澜的遗体上覆盖着浸染了血迹的军装。两排士兵警卫在担架的左右。警卫的士兵中,不见了高顺的身影……
一位老先生跪在路边朗读:驱逐倭寇,异域扬威,将军不死,铸成军碑……
蓝天歌向着戴安澜的遗体鞠躬,长歌当哭,大声朗读挽诗:外侮需人御,将军赋采薇,师称机械化,勇夺虎罴威。浴血东瓜守,驱倭棠吉归,沙场竟殒命,壮志也无违!读到动情处,蓝天歌泪洒长街,几度不能自已。
当200师所有的人马全都进入了国境之后,国境线外,高顺悄悄地从灌木丛中站了起来,向着浩浩荡荡走入国境的部队,立正,敬礼。伫立良久之后,高顺轻轻地呼唤了一声:妈妈!然后,以一个标准的向后转动作,转过身去,迈开步伐,一步一步,义无反顾地走向远方……
地下党的一个活动站,蓝天歌与章冰在交谈。蓝天歌向章冰说道:章书记,我想到缅甸去,到远征军中去,到中国军队浴血奋战的第一线去,救助伤员,去尽一个医生的职责!
章冰望着蓝天歌,陷入了沉思。
蓝天歌继续说道:中国远征军缺医少药,很多伤员得不到治疗、得不到挽救,死得令人扼腕惋惜!比如戴安澜将军,被枪弹击中腹部,弹伤本来并不致命,却因无医无药,在苦挣了八天之后,以伤口溃烂,感染而亡!如果我在,如果有医生在、有药品在,戴安澜一定不会死!
章冰听完之后动情地说:天歌同志,我不能同意你去,因为,我们的党,在远征军中没有组织。但是,我也不能阻止你去,因为,在此民族危亡之际,我们首先是中国人!
蓝天歌坚定不移地说道:我以外科医生的名义去!以妈妈的名义去!那个名叫高顺的孩子没有回国,有人告诉我,他跟随200师走到了国境线上,却又一个人折返了回去,我能够感觉得出来,他是下定了战死沙场之决心的!他固执地管我叫妈妈,我得去帮他!我也想去帮他!
章冰望着蓝天歌泪花闪闪的双眼,半晌没有再说话……
缅北一个华侨的家中,伤痕累累的万成祥躺在床上。梅瑛守护在他的身旁。
万成祥终于苏醒了,他惊异地望着四周,望着梅瑛。
梅瑛轻声对万成祥说道:不要怕!我是果敢人,看到你没死,便把你背了回来。
万成祥不解地问道:果敢族?
梅瑛轻言细语地对万成祥说道:几百年前,一支禁卫军,保护明朝最后一位皇帝,逃亡到了缅甸,后来皇帝死了,禁卫军却不肯解散,聚集在这里繁衍生息,成为了异域中的一个民族。
万成祥挣扎着举起手,伸出大拇指,赞叹地说道:好啊!好啊!和我一样,都是中国远征军!
梅瑛轻轻地一声叹息:唉,都失败了!
万成祥的脸上呈现出不屈的表情,坚定地摇了摇头。
梅瑛流下了眼泪,悲伤地说道:是失败了!我的父亲被动员参加了民夫队,我躲在家里,听到了一整夜的枪炮声,枪炮声停止后,我去了战场,父亲没有了,连尸体都没有!那片烧焦了的红土地上,唯一活着的人只有你!
万成祥又一次摇头,脸上的表情更显坚定……
蓝天歌带领一支由十几名医护人员组成的医疗队,背着药箱向边境走去。
国境线上,吴实诚带领一队军统特工突然从灌木丛中闪出,拦住了正在行进中的蓝天歌和她身后的志愿医疗队。
吴实诚审视地问:你是什么人?
蓝天歌平静地回答:蓝云,医生。
吴实诚又问:去哪里?干什么?
蓝天歌理直气壮地回答:去战场,救伤兵!
吴实诚庄重地说道:我叫吴实诚,军统云南站的中校科长,我真得很想知道你的真实姓名和真实身份。
蓝天歌看了看围在自己身边的特工,大义凛然答道:我是党员!
吴实诚啪地一个立正敬礼,郑重地说道:蓝天歌小姐,你捐尽家财,动员亲友,为远征军筹措医疗,我向你致敬!我向组织民众援军的章冰先生致敬!
蓝天歌警惕地问:你们想干什么?
吴实诚感慨中带着真诚:我今天奉良心之命,要把你这个曾经的敌人,安全护送到中国远征军的营地!
一队日军发现了蓝天歌、吴实诚一行,迅速扑了过来。
吴实诚从一个特工手中取过一支步枪,快速而准确地射击,一枪击毙一个鬼子。
其他特工也展开狙击。吴实诚等特工掩护着蓝天歌和医疗队,边打边撤,来到江边。日军越来越多,吴实诚连声高喊:保卫医疗队!保卫医疗队……
吴实诚的喊声盖过了枪炮,特工们一个又一个聚集在吴实诚的身旁,迅速地组成了一道人墙,在射击日军的同时,也用自己的身体为医疗队阻挡着子弹。
医疗队终于过江了。
人墙纷纷倒在江水中,变成了一片尸体。
蓝天歌站在江水中央,大泪滚滚,高喊着:你快撤!你快撤!你快撤……
身中数弹的吴实诚一边射击一边高喊:你快走,不必留恋,我不过是你的敌人!
蓝天歌声泪俱下:不!你是我的战友!我们共赴国难……
残阳西斜,深山密林中,天色骤然暗了下来,高顺一个人背着卡宾枪,孤独地行走着。夕阳照耀在高顺的脸上,在高顺的脸上镀上了一层刚毅的神色。
白天,热带丛林中一个帐篷,周围岗哨森严,史迪威和中国远征军几个将军开会。史迪威在会议上讲话:为配合中国战场及太平洋地区日军开始溃败的总体战争形势,中国远征军将大举反攻缅北,作战代号:“安纳吉姆”,绝密!会议桌边上,一个少将低声询问身边的中将:这可是绝密啊!有一个医疗队,队长蓝天歌要不要隔离?中将狠狠瞪了少将一眼,低声斥责:人家是来救你命的啊!你要隔离,把她隔离到我这里来,我给这个女授校官军衔!
挂满纱布的丛林中,由几顶帐篷组成战地救护所。有几个医护人员和伤员在活动。
稍远处,有一些士兵在警戒。蓝天歌正在给几个新来的卫生员讲紧急救治知识:第一要义是止血,失血是造成伤员死亡的重要原因。战场上止血的方法是……
少将捧着一套军装和一支手枪走来,远远地搭讪着,招呼蓝天歌过来:喂,蓝医生,你过来一下好吗?
蓝天歌看了少将一眼,中断了课程,走到少将身旁,问道:有事吗?
少将严肃地说:要打仗了,反攻缅北,以武力打开中印公路、敷设输油管,还要从日军手里夺占军事要地密支那,最终连通云南境内的滇缅公路。作战代号:“安纳吉姆”,绝密!
蓝天歌平静地问:为什么告诉我?
少将把军装和手枪捧向蓝天歌,说道:战斗动员令需要传达到上尉一级的军官,而你,****少校了!
蓝天歌指了一下四周警戒的士兵,不无讽刺地说:你们监视下的少校?
少将一脸郑重:我刚刚签署了一道命令,警卫连由监视性警戒,改为保护性警戒。连长是你的部下,违令可杀!
蓝天歌有些诧异:唉?你不反了?
少将把军装和手枪递给蓝天歌,真诚地说道:若干年后,我会不会抓你,我现在真得不知道。但是,目前肯定是不反了!国家生死关头,民族存亡之际,我们只有一个敌人,那就是日寇!
说完,少将转身走了。
高顺艰难地行走在原始丛林中,脸上显现出饥饿难耐的表情。
一棵大树下的泥土上,长满了一大片色彩艳红的蘑菇。高顺看到那片蘑菇,脸上露出一片惊喜。他快步走上前去,刚要伸手采摘,却又突然一愣,忆起了万成祥制止他采摘蘑菇的情景,高顺带着一丝遗憾继续前进了。
原始丛林的边缘,出现了一条简易的公路,公路的一旁有一个日军的弹药库,十几个鬼子出出进进。仓库区内有一个伙房,几根剖开的毛竹,用竹竿架看着,曲曲折折地连接到山上的一处泉水,形成了一道水槽,将山泉引到伙房。
高顺急忙卧倒,仔仔细细地观察起来。
高顺看到鬼子的伙夫正在水槽下淘米、洗菜,突然灵机一动,脸上显出一种恶作剧的兴奋。
高顺悄悄地顺着原路,摸了回去。
大树下,高顺取下卡宾枪上的刺刀,小心翼翼地将毒蘑菇切下来,放在自己的钢盔里,用刺刀剁碎,又找了一块石头,如同捣蒜一样,将毒蘑菇捣碎……
水槽与山泉的结合处,高顺的钢盔放在地上,高顺趴在草丛中,仔细地观察着。
伙房的鬼子开始点火。
高顺的脸上带着一丝快感,悄悄地站起身来,弯下腰去准备拿哪个钢盔。
突然,高顺又直起腰来,一边得意洋洋地强忍住笑意,一边解开裤子,对着钢盔非常解恨地撒了一大泡尿。
然后,高顺蹲在地上,用剌刀挑着,扯撕下军装上的一个口袋,挡在钢盔沿边当作过滤布,慢慢地将钢盔里的汁液倒进了水槽。
鬼子的两个伙夫接着水槽流下来的水,忙碌着煮饭、做菜……
高顺平躺在泉水边,舒舒服服地晒着太阳……
山下,鬼子的弹药库区,传来一阵一阵鬼哭狼嚎般的惨叫。
高顺一轱辘翻身坐了起来,扒开茅草向山下看去。弹药库区,十几个饭盒丟在地上,十几个鬼子惨叫着口吐白沫,满地打滾,有的已经一命呜呼,只那两个伙夫不知所措地呆呆立着。高顺嘿嘿一乐,脱口说道:老兵是宝!
说着,高顺推弹上膛,啪、啪两响,两个鬼子伙夫应声倒地。
鬼子的伙房里,高顺破坏性地翻腾着,他挥舞着菜刀,一口气剁开好几筒肉罐头,他先拿起一筒,吃了两口,皱了一下眉头,先是一口吐在地上,又一甩手扔掉罐头,又拿起一筒,小心地尝了尝,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津津有味地大吃了起来……
高顺身上背满了东西,一边用袖子抹着的嘴,一边绕着鬼子的尸体走到一个汽油桶前。高顺努力去拧汽油桶的盖子,没拧动。
他又努力想将汽油桶推倒,没做到。高顺想了想,便跑过公路,趴在一棵大树的后前,举起卡宾枪,向着汽油桶连开了两枪,然后,赶紧缩回头,扔掉枪,双手抱住脑袋。
半晌没有动静,高顺从大树后面慢慢地伸出头一看,汽油桶被子弹打穿了两个窟窿眼,正撒尿似的,往外面流着汽油,汽油桶旁边,一个鬼子的腿脚抽筋似得一个劲乱颤。
高顺嘟囔了一句:噢,原来打不炸呀!
高顺一边嘟囔,一边摸出一个手榴弹,拉开导火索,将自己的整个后背,紧紧地贴在大树干上,一甩手,扔了出去。
一声巨响,一片火海……
高顺的头上、肩上落满了树叶……
前线救护所的驻地附近,一片青翠的树林。美军中校富兰克林慢慢地从树林中向坐在救护所门外休息的蓝天歌走来,他一边走一边不断地俯下去采摘野花。
捧着大大一束用手帕扎好的野花,富兰克林来到蓝天歌面前,用英语说道:送给你,美丽的珍妮!
蓝天歌噗哧一笑,用英语说道:我不叫珍妮!
富兰克林非常绅士地把花束塞在蓝天歌的怀中,用英语说道:不,不,你叫珍妮!天使模样的女孩一般都叫珍妮!
望着富兰克林脸上的诚挚与天真,蓝天歌忍不住接过野花,友好地笑了起来……
蓝天歌灿烂的笑容中,慢慢从远方传来了激烈的枪炮声。
前线救护所内外,医护人员扛着担架,一个、一个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