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招剑势强劲,是飞沙走石或是雷霆万钧,杨西松感觉到耳膜发颤,不及多想,慌忙闪身逃避。
却没有想到,原来这一招竟然只是闾丘冉的虚招,他刚一出剑,立刻收招立即欺近杨西松身旁。杨西松人在半空之中,回首又是一剑,这一剑本想着与对手交锋,却又刺空。
杨西松暗地叫险,这么明显的破绽,对手不可能看不到。
然而,当杨西松站定之后,只看到闾丘冉的剑凝在半空之中,刚才的破绽……
刚才杨西松的破绽,他并没有趁机进攻。
而诡笑,仍然挂在了这个独眼剑客的脸上。
刚才的故意想让使杨西松疑惑不解,因此杨西松收住剑刃,对他说:“闾丘侠客既然故意相让,不如你我就此罢手……”
闾丘冉说:“像什么‘承让’之类的话我还以为是决斗打赢的人故作姿态,没想到未分胜负的时候也可以说这种话。”
言下之意就是说杨西松故作姿态。
杨西松说:“在下学艺不精,甘拜下风。”
闾丘冉嘴角带笑,说:“胜负未分,你也不用这么急着认输。”
他说完话捏起剑诀,示意让杨西松继续上来打。
杨西松摇头说:“闾丘侠客过招的时候肯手下留情,我的师弟们都上山去了,阁下又为何要与我在此缠绕?”
“明明是比剑,怎么就变成缠绕了?”
“如果只是比剑的话,不如再约个时间,今天在下实在有要紧事。”
闾丘冉说:“择日不如撞日,再说,这个世上不会有什么事情比喝酒比武更重要,我说得对不对?”
杨西松现在清楚,用嘴和用剑都说服不了这个独眼剑客,只好找找机会在过招的时候冲上山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山上传来了一阵怪异的声音,当杨西松屏息细听的时候那声音又消失了。
闾丘冉听到这声音立刻转身,只说了一句:“那后会有期了……”
他身影一晃,眨眼之间就消失在龙居山的月影里。
原来,这个世上还真有什么事情比喝酒和比武更重要。
杨西松隐隐觉得这山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不再多想,一口气向山上奔去。只可惜他不熟山路,迂回地绕了几圈。
只可惜他没有在这个深夜抬头望一眼。
他头顶稀薄的云遮在天空中,山间又许多低谷,谷底茫茫氤氲映衬着蒙脸的月,一切朦胧中的神秘在此栖身,正是龙居山上绝美的月夜。
风小玉还是低估了她的对手。
当霜冷峰和柳念奴这两个人的身影出现在绝顶崖的时候,风小玉的一队人突然就倒戈相向,倒转矛头向风小玉发起了突袭!
风小玉心中一阵惊骇,闪出人堆,立定在悬崖边。
就在风小玉与霜冷峰目光接触的时候,两人眼孔里的杀气也彼此交锋上了。
眼神的交锋无比坚决,风小玉的内心却在疑惑,她所选的这些刺客当中并没有青霜阁的人,而霜冷峰加入名满楼又只有短短的几年,这些刺客当中为什么会有她的爪牙呢?还是说,闾丘冉和唐麟中的某个谁已经背叛了她?
想到了这一层,风小玉天下无敌的气焰已经不像之前的那么旺盛了。
“小师妹,你来得真是巧啊。”
“话就是这么说的,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风师姐,看来你不如我啊。”
风小玉厉声道:“师妹,你这是要和我为难不成?”
霜冷峰道:“不单是为难,你违背了师父的意思,假借他人之手来杀龙嚣,就单单是这件事,我就容不得你,你说为难,那就是为难,管他什么成与不成。”
“你还真够胆量,有你后悔的时候……”
风小玉虽然口气强硬,气势却弱了。
她吹响了一个口哨,而听到这个口哨的她的部下已经全部清楚了。
这个口哨的意思很简单,那就是撤退。
风小玉冲进人群中,挥洒地几招掩护下,她的手下一个个向四下撤出了绝顶崖,但正是这样一来,最后只剩下她自身一人被围困住了。
风小玉向西边突破,闵文和孟贤一齐挥剑,阻挡住她。
她又转向南面,霜冷峰和柳念奴和她过了两招,风小玉知道这一面也难以突破,又转向北边。
而守在北边的人正是闵杰。
西边是悬崖。
风小玉挥剑向闵杰攻了两招,就在这个时候,霜冷峰向后靠近了她,使了一招“风息”。
这一招像轻风一般悄然而至,风小玉却似乎背后长着眼睛,回身挥剑,朝着霜冷峰猛刺过去。
然而这一剑并没有送到霜冷峰的跟前来,因为闵杰的剑就在这个时候刺穿了她的咽喉。
龙北兆和王如令也随着到了绝顶崖,他们看到了霜冷峰脸上的喜悦,多半已经猜到,被闵杰杀死的这个女人应该就是风小玉。
当杨西松走上绝顶崖的时候,他也恰好亲眼目睹了这个女人血溅当场的一幕,然后他的目光就停留在了柳念奴的身手。
柳念奴有一双无比温柔的眼睛,她的手和曹无双的手紧紧地握住,这对恋人正沐浴在重逢的喜悦之中。
身心疲惫的曹无双几乎都难以站稳,他用唇语般轻声地说话:“柳师姐,真的是你吗?”
柳念奴的眼泪已经积聚在眼眶里,她用微颤的声音说:“是我……除了我,还能是谁呢?”
曹无双淡淡地笑着,他居然看到柳念奴平安无恙地站到了他的眼前,这不是惊喜,又是什么呢?
“如果我是在做梦,千万别叫醒我……”
杨西松看到这两个人,在月光下如同天造的容貌,心中既认同了这般配的一对,又忍不住替自己多年来的爱慕悄然心酸。
在另一侧,两队黑衣人之间的战斗也结束了,龙居山的夜晚恢复了他本有的安宁。
一个黑衣人揭开了面纱,王如令和龙北兆认得这张精致的面孔,这个女人就是霜冷峰的手下,在苏州见过一面的龙莲。
龙莲缓步走到霜冷峰的跟前,向她欠身行礼,说:“阁主,属下这就领人追击风小玉的余党。”
霜冷峰摇头说:“不必了……”
她仔细地将风小玉的尸体翻转了一遍,然后说:“这个人,并不是风小玉。”
龙莲大惊失色,蹲下来细细看了一遍。
“果然如此,这个只是经过易容的杀人傀儡!”
霜冷峰点头。
“那属下立刻下山追击。”
霜冷峰摇头说:“风小玉远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厉害,不是你能够对付得了的。”
龙莲说:“现在我们青霜阁与她撕破了脸皮,如果放虎归山,恐怕再没有这么好的机会对她动手,到时候……”
到时候,风小玉一定不会放过霜冷峰,不过霜冷峰非常镇定,她说:“我自有打算。”
霜冷峰的打算凝固在她蹙眉的一瞬间,而众人的眼睛都朝柳念奴看了过去,柳念奴露出惊恐的神情,她看着另一个人,说:“闵姑娘,你……”
龙北兆顺着柳念奴的眼睛看过去,看到了眼神涣散的闵文,而她的脸色是一种显著的病状,是的,她显然是中毒了。
闵文微笑着看着柳念奴,这个时候曹无双转过身来看着她,她终于站不稳仰头向后倒下去。
闵文仰头的角度恰好可以看见龙居山的山巅,那延伸如云的山峰,圆月在这个夜晚不知疲惫地焕发光彩。
她的哥哥闵杰从背后扶住了她,杨西松精通医术,所以是他率先上前来替闵文诊脉。
曹无双看到了杨西松叹息一般的眼神,他从闵文的肩膀上摘下来一枚沾染了毒血的银针。
柳念奴问他:“有办法可以解毒吗?”
杨西松只是摇头,他发觉闵文的脉息已经微弱得几乎就要消失了。霜冷峰虽然让她服下好几种解毒的药剂,但闵文即使咽下去也来不及了。
闵文在临死之前向曹无双说了最后的一句话,不,是半句话。
她说:“少主,不要……”
说完这些话,闵文彻底地闭上了眼睛,那些来自于名满楼的剧毒很快让她的四肢僵硬起来。
就是这个时候,龙北兆从遍地的尸体当中找到了他要找的人,龙嚣。
死亡的气息如同山底的云雾,从绝顶崖逐渐蔓延开,笼罩着每一个人的心思,戴月感觉到了,龙北兆和曹无双这两个人心中惊奇相似的愤怒与凄伤。
他们都没有说话,冰冷的表情凝固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