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钦坠入山崖的一刹那,龙北兆听到了霜冷峰的惊呼。
“楼主!”
随着这一声惊呼,霜冷峰做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她想要跳下去把文钦拉上来,但是她与悬崖的距离太远了,结果只能是她也跟着坠落悬崖。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龙北兆从千钧一发中回过神的时候,他发现龙嚣正仰头看着山巅之上的满月。
是满月。
龙北兆站到悬崖边,往下看了一眼,然后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转头再看一眼龙嚣,他还是沉默不语地看着月空。
龙北兆无法理解他眼中若现的苍凉究竟是什么,所以他问他。
“师祖,你有没有想过,二十年前发生的那一切,或许和文前辈并无关联。”
他的话在在人家蒸发之后才听到龙嚣的回答。
“那又如何?”
是啊,那又如何,龙北兆答不上,只能找一个勉强的理由。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您就误会了他,刚才的一些话,是不是伤到文前辈了。”
“照这样说,那就不仅是伤了她,还因此把她送入了万丈深渊……”
也不知道他这一番话是指的什么,但他发现一件更可怕的事情。
“师祖,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
“凌霜剑不见了……不是不见,是随着文前辈一同掉下去了。”
“果真是大事不好。”这话谁都能听得出讽刺。
龙北兆向他解释:“但是这把剑对我来说,意义重大——师祖,在此先别过,改日再来拜访。”
“你这是要去哪里?”
“去一个叫万丈深渊的地方,找回我的那把剑。”
借着月光,龙北兆找到了龙嚣所指示的地方。
从那里下去,可以到达山谷底端。
他用枯萎的树藤做了一个火把,不过谁都知道这个火把坚持不了多久。
他用火把照一下山谷谷底,脚下只有无尽的幽暗。
踌躇了一阵子,他考虑过等明天天亮再去找,不过又想起坠入悬崖的人或许还能生还,这个念头促使他立刻行动起来,他找了一些树藤,树藤可以做什么?
可以做一根足够长的绳子。
当他觉得绳子足够长了,然后就把它的一头拴在一棵足够粗壮的树上,然后他一只手拿着火把,一只手握着绳子,是树藤。
他慢慢地往谷底下坠。
峭壁上还长了一些生命顽强的短草,还有苔藓。
龙北兆没时间去观赏那些奇异植物,沿着树藤,很快就到了尽头。
但那并不是山谷谷底,他用火把照一眼,仍是望不到底。
绳子已经到了尽头,山谷却还是深不见底,龙北兆做了一个危险的决定,他准备顺着峭壁的陡坡往下滑。
他还真的就照这个危险的想法做了。
在下滑的过程中,他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文钦从山崖坠落的那一个瞬间,还有霜冷峰不顾一切去救她的一瞬间。
这几个瞬间在的他脑海浮现了好几遍,直到掉到一个齐膝深的水潭里,还好在最后他努力举着火炬,不至于熄灭。如果火炬熄灭了,那这个谷底绝对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山风穿过山络的罅隙时,有如轻声低语,在谷底的片刻里,衬着火光的夜籁让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如死一般的孤寂。
为了克制内心的恐惧,他自言自语地说了一些话。
“文钦和霜冷峰都还活着,只要顺着这条峡谷找过去,就能找她们。”
“不,不可能,那个悬崖比想象中要高得多,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就是一只鸟也会摔死,何况是人?”
“不过江湖中的特例就是跳悬崖和中毒最安全,我之前中毒没死正是验证了这一点,现在跳到悬崖底端也还活着,又再次验证了这一点。”
“严格地说,我刚才并不是跳悬崖,跳悬崖是不会用到绳子的。”
“严格来说,那也不是绳子,只是一些缠绕在一起的树藤而已。”
和自己吵架,果然是很没有意思的一件事。
正当龙北兆因为绳子的哲学定义和自己争论不休的时候,一阵笛声,从前面不远处传来。
他屏住呼吸听了一阵,发现那原来并不是笛声,那也许是一种他从未见识的乐器,但是那个曲调他却记得。
风息,烟云暮霭。
再饮,望断尘埃。
江湖一如画,英雄栩栩。
风归处,挥剑斩尘缘。
斩不断缕缕恩仇……
那时,在名满楼,那个叫做雅梅的艺妓唱的歌,就是同样的曲子,只是现在听上去却似乎截然不同。
他开始佩服自己的记忆,居然还记得那个艺妓的名字。
阵阵如同笛声的天籁之音穿过整条山谷,刺穿了龙北兆的心灵。
他加快脚步,虽然刚才掉进水潭让他整个下面都湿了,脚步也变沉,但这不能阻止他尽快找到那音乐之声的源头。
当霜冷峰看到黑夜里的这一束火光的时候“笛声”就此停止了。
再走近一点,龙北兆终于明白那是什么,霜冷峰盘坐在潮湿的地面上,手上有一片细长的树叶,她正是用这片树叶吹奏出刚才的“笛声”。
“龙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龙北兆如实地回答:“你师父把我的凌霜剑带下悬崖了,我是来找她的。”
霜冷峰转到阴暗处,却只有她独自一人。
文钦呢?名满楼的楼主也是从悬崖坠落下来,她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
她从她的身畔捡起宝剑,然后走到龙北兆的跟前,双手奉上。
“这把剑我曾见王如令使用过,那一天我给你送去解药,她还差一点用这把剑伤了我……”
龙北兆接过凌霜,道了一声谢。
“这把剑的确是王如令送给我的,正是因此,我才要来找回她。”
霜冷峰淡淡一笑,说:“看来龙公子对王姑娘是情有独钟了。”
这种话题对他来说太尴尬了,聪明的男人是绝对不会在一个女人的面前聊另外一个女人的,所以他赶紧跑题。
“文前辈人呢?”
她只是摇头,淡漠的眼神。
“她是不是已经……”
霜冷峰点点头,她抬起头,头顶是一线夜空,月亮也从淡漠的云层中伸出头,向下俯瞰着黑夜笼罩的龙居山。
“明明救不了她,你为什么还从那么高的悬崖跳下来?”
霜冷峰垂着头,自言自语般说:“自从我爹爹死后,楼主就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也是我这个世上最亲的亲人……”
看来是触及了她埋在心灵深处的伤心事,龙北兆不再追问,转而安慰道:“霜阁主节哀顺变……你从悬崖上落下来,没有受伤吧。”
“我没事,只是受了点小伤,三处地方骨折而已……”
从来不知道骨折是何滋味的龙北兆被她说的吓了一跳,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更吓到他了。
霜冷峰说:“如果方便,有一件事……还要烦请龙公子帮一个忙。”
“若有什么可为霜阁主效劳,不胜荣幸。”
霜冷峰轻声说:“有一处地方的骨折因为太过疼痛,没能接好骨,龙公子能否……”
龙北兆当然不能把刚才的话吞回去,又觉得不好意思,他低声说:“霜阁主伤在何处?”
“龙公子不必叫我阁主,我原名是叫曹霜……伤是在……在我右胸边的第四和第五条条肋骨,如果龙公子不愿意,曹霜也不敢强求。”
听她这么一说,龙北兆就更尴尬了,可谓进退两难。
“虽然男女授受不亲,但这肋骨骨折事关重大,在下如何敢不效力……不过你也别总是叫我什么龙公子,我叫龙北兆好了。”
曹霜接过他手上的火把,另一只手脱下上衣,就在龙北兆伸手触碰到她的一瞬间,他把曹霜幻想成了王如令。
他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金银花香味,那种气息绝对不是男人可以抵抗的。
火炬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熄灭了,他发现曹霜的手正在轻轻地摸他的脸,他想要抗拒,但浑身都失去了力气。
龙北兆迎着曹霜的嘴唇吻过去,因此两个人的脸贴得很紧很紧。
而他的手已经触碰到她的胸部,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王如令的脸庞,他不断幻想王如令隐藏至深的温柔究竟是什么样。
这个晚上是注定了要发生这些不应该发生的事情,而男人总能在事后变得格外清醒,就像现在的龙北兆。
事后他一直搂着她,好像她已经在他的怀里睡着了,他能感受到霜冷峰均匀曼妙的呼吸,还有那一股淡淡幽香,他也想挣扎放开她,只是觉得突然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合适。
真是难以想象,只见过两次面的人就能发生这样的关系。
“龙公子……”
龙北兆又被她吓了一跳,“原来你没睡着啊。”
曹霜的脸贴着他胸口,然后轻轻地说:“没想到龙公子竟然是处男……”
龙北兆放开她,说:“曹姑娘……”
“我是你的第一次,你才会永远都记得我。”
听完这话,龙北兆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