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个时候,一群人冲到练功房,把我们堵在屋子里。
来的人一共有九个,全是官差的模样,手执兵器。
其中只有一个人穿着不同,此人年约二十来岁,身穿白衣,背后装配有一道长鞭,一把长剑。难道这个人就是昨天红叶提到的……小捕头,柴浩?
王如令完全不理睬他们,自顾地翻看墙上贴挂的字画,最大的四个字是“谦”、“仁”、“勤”、“忍”,画中也无非是一些狮虎猛兽之类。掀开几幅字画,那背后也只是墙壁,没有什么机关暗器密室通道之类的东西。
第十个官差进来,对白衣男子说:“大哥,岑家上下十七口人全部遇害。”
那位被称作大哥的白衣男子向我们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我在想的问题就是,这些官差肯定把我们当成杀人凶手了。
不过他的问话我们三个人没有一个搭理他,真的很冷场。
“我们老大问你们话呢!”其中一个身穿灰衣的高个子很凶地看着红叶,说:“你!还不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红叶惯用的语气说:“你们拿着武器所以嗓门就大,我放下武器你们嗓门不是要更大?”
“放肆!我们是苏州捕快,刚刚接到报案说有三个歹徒手持武器破门闯进岑家,看来就是你们了,现在我们以抢劫杀人罪拘捕你们!”
红叶走过去,指着旁边的窗户,问:“你知道这是什么吧?”
灰衣捕快拔出刀挡住窗户,说:“还想从窗户逃走是吧……”
他的话音还没有落下,整个人就从窗户飞出去了,于是我再次见到了红叶踢门的脚,所有见识过的人都会庆幸那一脚没有踢在自己的身上……
那可是,传说中可以破门的,韩红叶的一脚。
旁边几个捕快见红叶动手(脚)伤人,纷纷拔刀围过来,但是很快被白衣男子制止了。
白衣男子让其他人退后,自己上前来,说:“不知是武林高人在此,刚才我的弟兄多有得罪,在下柴浩,冒失之处,在这里先向三位赔个不是。”
王如令检查过所有字画背后的墙壁,然后走到柴浩身前,说:“怎么突然客气起来了?”
柴浩说:“初步估计,岑家人是在昨天夜间被杀,而三位是今天早上来这里,看来行凶一事是与你们无关了。”
王如令很不把人放在眼里的口气说:“你说无关就无关好了。”
“只是在下要多嘴问一句,三位来这里所为何事?”
王如令拿出一封信来,信纸上有写着些密密麻麻的小字,看起来像是一封很重要的书信。她把信先交给红叶,红叶拿过信看了一眼,然后交给柴浩。
韩红叶说:“我家公子和岑老爷有过一面之缘,曾切磋过刀法武功,岑老爷为人耿直刀法了得,与我家公子结为知己常有书信来往。岑家府上有一把玄铁宝刀,前些天我家公子收到岑老爷的信,岑老爷想请我家公子来庄上做客并将玄铁宝刀赠送给我家公子,因此四天前动身前来苏州,昨日抵达。今天一早来这里敲门却无人应答,猜想有所不对,所以就破门而入,进来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屋子的主人竟然已经遇害……”
柴捕头仔细看过书信,说:“这果然是岑老爷的笔迹……三位怎么称呼?”
红叶说:“我叫红叶,这位是同行的肖兆,肖公子,我家公子姓王名子君。”
“王子君,王公子节哀顺变……”
我真的完全看不出来王如令有什么“哀”的表现,搞不懂的是不晓得她从哪里伪造了这样一封“岑温的亲笔书信”,这样轻易就骗过了传说中的“小捕王”。
柴捕头接着说:“现在要紧的是早日把凶手捉拿归案,王公子武功了得,要是能得您一臂之力在下不胜感激。”
王如令假惺惺地说:“岑温是我的朋友,凶手也就是我的仇人,自当尽力相助。”
说得倒是好听,还不是想弄到那把什么玄铁刀。
柴捕头拱手称谢,道:“我们先看尸体上面有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几具尸体摆在了大院中央,阳光照耀在他们的脸上,可惜他们再也感觉不到阳光的温暖,虽然尸体并没有发臭,但仍有几只苍蝇围绕过来。
空气中只弥漫花草芬芳,鼻子嗅不到的,是死亡的气息。
死人看起来没有任何痛苦或恐惧的面部表情,眼睛都是紧闭的,柴浩职业习惯地把这些死人的眼皮翻弄开看了一遍。
也不晓得他看出了什么没有。
柴浩托着下巴摆了好一会造型之后终于开始下结论:“死者身上全无伤口,死亡的状况都是双眼紧闭,嘴唇略微发紫,因此可以得出的第一个结论是:凶手使用的杀人手法应该是下毒错不了了。”
旁边的几个捕快一同拍手称是,之前被踢出窗户的高个子身上缠满了绷带因此不能拍手只是喊了几句对对。
“大哥所言极是。”
“运筹帷幄,日理万机,太帅了大哥!”
“大哥就是大哥,一针见血地分析了整个凶杀案件的全过程!”
“大哥你真是凶手的天敌,罪恶的克星,酷毙了!”
“老大威武霸气!”
这些家伙真恶心,其实每个人都比他年纪大,大哥大哥的却都叫得很顺溜。
王如令很不耐烦地咳嗽了一声,红叶站出来说:“错!”
那些拍马屁的声音顿时停止,所有人都看着她,柴浩问道:“红叶姑娘,难道在下分析得不对?”
“死者的身上并不是全无伤口,只是没有明显的凶器割创痕迹,死者的死因都是中毒,但不是被人下毒。”
柴浩点着头,但是显然没听明白红叶说了些什么,他对身边的“小弟”说:“马上叫仵作过来,立刻做一份尸体解剖检验与毒性综合测试的化验报告。”
他的小弟领命而去。
“别耽误时间了。”红叶说着走到岑夫人的尸体旁边,然后把死者脚上的鞋子脱了下来,指着那只脚说,“所有答案都在这里。”
柴浩走过去,捏着鼻子把脚端在手里看了好一会,问旁边的人:“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旁边的人回答道:“这个应该是脚。”
柴浩火气很大地说:“废话,不是脚还能是手啊,我是问你,这脚有什么情况。”
那人想了想,然后很认真地告诉他:“这只脚鞋子和袜子都脱掉了。”
我忍不住笑出来。
柴捕头很谦虚地说:“红叶姑娘,在下实在是眼拙,死者的脚上实在没看出什么来。”
红叶忍不住讽刺:“鼎鼎有名的小捕王当然不会把那么微不足道的伤口放在眼里了——注意看,死者脚踝部位有两个小口子,这显然是被毒蛇咬伤的,这样的毒蛇毒性非常强劲,不常习武的人中了这种蛇毒之后不能控制血液上行,很快就会毒发身亡,但是岑温是武学行家,他即使被蛇咬过之后一定会及时封住脚上的穴道,让毒液不至于蔓延到全身。一时半会儿应该是死不了的。”
柴浩听完之后又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岑老爷的尸体,说:“是啊,岑温又怎么会轻易地中蛇毒身亡呢?”
红叶把岑温的尸体翻转过来,让死者的脸朝向地面。
“岑老爷身上有几处多处细小的剑伤,但是这些伤口都不在要害,所以其死因并不是剑创。其中却有一个小伤口——毒蛇咬在了他的后颈这个位置,极有可能是在打斗之时被蛇所咬,这才是致命伤。”
柴浩听完之后豁然开朗,大呼一声:“集体鼓掌!”
然后带领着他的所有小弟向红叶致以最热烈的掌声。
整个过程只有我和王如令一直很沉默,我是因为对这种事情插不上话,王如令却是因为不屑,就如同她的表情。
王如令向我使了一个眼色,这个眼色的内容是皱了一下眉头,然后眼珠子向左边照了一下。说实话,我不是太懂这个眼色是什么意思。
我只能理解为,她让我做什么事,这个当然很废话。
我对柴浩说:“柴捕头,我们有点其他的事情要处理,如果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帮忙或者说是有凶手的线索你可以托人去城南玉川阁对面的玉川客栈找我们。”
柴浩也看出来我们对他完全不信任,只得说:“这样也好,不过还是要请王公子放心,不管是谁,只有是在苏州城里犯下的案子,绝对别想逍遥法外,一个月之内我们定然会把凶手缉拿归案,也好给公子一个交代。”
话是这么说,可谁等得了你一个月……
玉川客栈。
王如令铺开宣纸画起竹子,而我在一旁帮她研墨,红叶则是依然是外出搜集情报。
我突然发现一件很特别的事情,那就是王如令所画的画,她用的毛笔非常纤细,执笔也只用两根手指,在作画的过程中不断交替执笔的手指,墨汁沾在纸上很快就干了。
“我很奇怪今天给柴捕头看的那一封信是怎么来的。”
“我说是我事先准备好的,你信吗?”
“我不信,因为昨天你并不知道岑温会遭人杀害,所以你没有必要准备那样一封信。”
“那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写的了,你信吗?”
这是我第一次在王如令的脸上看见那种接近天真的微笑,那一刹那,她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琴棋书画的闺中女子,没有飞檐走壁的轻功,也没有兵不血刃的利剑。
“如果真的是这样,阁下可不是一般的厉害。”
她摇头淡笑:“是比传说中的王如令还要厉害……”
“王姑娘,”我一转语调,说,“我觉得那个传说中的王如令不是真的王如令。”
王如令表情突然凝固了,她和我一同沉默。
有如静夜。
她的画不久就画好了,是一株苍劲挺拔的竹,我不懂画,所以不知道她的画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可她画好了之后她又把这幅画放到檀香炉中烧掉,我认为这是一件愚蠢的事情,花费了时间和精力画的一幅画竟然就这样烧掉了,重要的是,是我在研墨。
红叶也在这个时候回来。
“玄铁刀的确不在岑家,看来是被凶手拿走了。”
王如令问话:“岑温平时有什么仇家?”
“此人十年未曾在江湖活动,而且为人八面玲珑,不曾与谁结下什么深仇大恨。”
“既然没有什么大的仇家,那杀他的人难道也是冲着玄铁刀去的?”
“不排除这样的可能。”
王如令点头,继续问道:“既然这样,只能从毒蛇这一块入手了,苏州一带可有养毒蛇的人?”
红叶只是摇头,这摇头是表示不知道还是表示没有呢?逻辑上说意思反正都一样,知道没有就代表不知道有,不知道有就是代表只知道没有。
王如令闭上眼睛,沉思着什么,然后说:“这样一来只有一个人能帮上忙了。”
“对,我也想到了这个人,而且还把他请到了楼下。”
“带他上来!”
这个人居然是之前南阁子所说的家在苏州的棋友,神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