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历史会记住这一天的!
当她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处一个昏暗的地窖,手脚被捆着。我正考虑要不要在她脸上泼冷水,这个时候突然想起她原来早就醒来了,差点循规蹈矩地做傻事了。
我凑过去,只感觉红叶吐息如兰,真叫人心神荡漾……打住打住,我转入正题,说:“其实像这种下毒绑架少女的事情很不符合我的一贯风格,不过还好,你也不算是少女。”
红叶冷冷地说:“你想怎么样?”
这种口气好像真是把我当坏人了,我连忙解释:“姑娘千万别误会,之前救命之恩,我……我刚才还说滴水之恩,要涌泉相报的。”
“你就是这样涌泉相报?”
是有点讽刺,我岔开话题:“你知道在这种四下无人,你又手脚被绑着的情况下,我是绝对不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的……我只是想要回我师父的藏书。”
“书不在我身上。”
我们这个时代男女之间很有授受不亲这种说法,所以我不可能去搜她的身,这当然也是侵犯隐私的犯罪行为。
我自认为是一个正人君子。
所以伸出罪恶的双手,将她身上可能藏书的地方粗略地摸了一遍,当摸到她胸前的时候,我感觉到一股犀利的眼神正逼视着我,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幸好没有跟她发生什么肌肤之亲。
书果然不在她身上,我咳嗽了两声,希望她不要把我当成坏蛋才好。继而问道:“刚才我只是想确认一下姑娘是不是说谎。”
红叶根本都不看我,看着烛火,眼神比刚才更加凶猛。虽然地窖昏暗无比,只点着一盏烛灯,但是她的杀气已经弥漫到四周,将我重重围困。
这样漂亮的姑娘一般很难和杀戮联想到一起,但是现在的状况就是这样微妙。
“书不在你身上那定然就是在王如令的身上了……你们女人家不大可能把书藏自己身上,是放在什么地方了是吧?”
红叶根本不愿意跟我说话。
“不理我?要这样我可得严刑逼供了!”
她怒视着我,这股眼神中却透着一丝丝恐惧,她说:“你想做什么?!”
我脱掉她左脚的鞋子和袜子,让她露出一只漂亮的脚丫。
原以为她会挣扎得厉害,没想到的是她此刻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缓缓地说话:“肖兆,你敢这样戏弄我,今天离你的死期不远了。”
被一个绑起来的女人出言恐吓,她还真以为我是吓大的。
其实我早就准备好了刑具……一个鸡毛掸子,我抓了一把鸡毛,然后对准她的脚底。
“书藏在什么地方,不说的话我可就用刑了!”
她缄口不言。
所以我用鸡毛很轻柔地给她做脚底按摩。师父曾说,人体中脚底的末梢神经非常密集,现在正是证实这一说法的时候了。
我一开始挠痒,红叶就哈哈哈地笑起来,这种世界上最温柔的用刑很快就收到效果,她实在坚持不住大声嚷着:“别别别,停……”
我以为她是说叫我别停,所以给她挠得更加厉害。
“我说!我说!快停下!”
这样就对了,早说早轻松。
“你的书就在我家主人住的客栈里。”
“客栈的哪里?”
“她住的房间里。”
“房间的哪里?”
“枕头底下。”
——这就对了嘛。
王如令和红叶所住的地方是一间斜着招牌的客栈的唯一一间上房,如果真是在枕头底下这件事情也许就比我想象中简单多了。
“你家主人现在在不在客栈?”
“她当然在客栈,你想找死现在就可以去。”
“怎么说?”
“敢偷到我家主人头上来的人这个江湖上还完全没有。”
“哼,”我很受不了她说话的口气,“现在看好了,记住了!你眼前的肖某就是一个。”
古人曾说过: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我将面对的人虽然是个女人,但是这个女人在传闻中就很霸道,点穴的武功被人说成是“冠绝江湖”,行事风格几乎可以说是杀人不眨眼。所以,我要做一些充分的准备工作。
有备则不患。
这一次的行窃计划被我命名为“绝妙行动”。
要做的准备工作如下——
一、准备一条乌黑的假发,粉底,睫毛膏,一枝口红,一对瓷碗。
二、进行紧急模拟发音练习。
三、进行细微面部修整。
好了,现在你应该知道我要做什么了。当我觉得易容得差不多的时候,走过去拿着铜镜和红叶做最后的几次对比。
就连红叶自己也觉得我跟她很像,或者干脆把我错认成她的孪生姐妹了。
我捏着红叶的鼻子,模仿着她的语气说:“从现在起我就是红叶,我家小姐是个喜欢女扮男装的怪胎。”
红叶忍不住笑出来,然后很扫我兴地说:“别以为装成这个样子就能骗过我家小姐。”
“说得对,还有一些细节要把握好。”
然后我把她身上的红色百褶衣裙脱下来穿在自己身上……
她随身带着不少金元宝和铜钱,还有那从不离身的几把宝剑,最后还有一个绿色的香囊,囊中有一些风干的花瓣和各色花粉。
我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红叶的样子,身上是穿着红叶的衣衫,身上还佩戴着散发淡淡幽香的香囊。
而真正的红叶正穿着单薄的肚兜,依然怒视着我。
我安慰道:“没办法,我现在这个样子就是很惹人发火,这个样子就是很欠扁。”
“啊,忘了,我这是阁下的样子,对不起,对不起。”
我走出地窖的时候,红叶在我背后说:“有什么遗言要留下的?”
“遗言?”我想了想,说,“红叶姑娘,我走了之后你在这里忍耐一下,等我把书拿到手就回来放你出去。”
还好扮成红叶并不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第一,她走路的时候不扭腰也不扭臀照正常就很像。第二,她话不多,只要一味地扮深沉就很像。
但是我还是忍不住在街上给几个年轻小伙子抛媚眼,那些老处男也很给面子地冲我笑,走到街头我忍不住把她的宝剑的其中一把拔出来看一眼,验证下传说是不是真的那么神奇。
此剑剑身一侧刻有“凌风”二字,另一侧刻着“傲霜”,握在手中确有感觉苍凉之意,拔出手的瞬间感觉那剑沉了不少,剑身隐约有寒意,风霜高洁。这不像是一把行凶的武器,没有屠戮的血腥,冥冥中只有与世隔绝的悲凉与孤独,这一把剑就这样向我传达着他的意志。
我一时间呆在原地忍不住沉思起来。
若为烟雨 若为风尘
绵绵暮霭 隐隐纤云
汹涌沧澜 如我苦痛
抹抹残霞 映我丹心
或有朝夕 独我对饮
繁星之孤 弯月之盈
街角有一个老乞丐,人们俗称要饭的,初入江湖的我很清楚这些人的生活是如何艰难,如果不是师父给的那些巨额盘缠,我现在住在无岩镇要么就是去行乞,要么就只能……
想到这里我走过去往老乞丐的碗里丢了几枚铜钱。
老者双手向我作揖,嘴里职业习惯地喊着:“多谢女侠,多谢女侠。”
我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是红叶,手上拿着“凌风傲霜剑”,难怪老乞丐要叫我女侠了。而刚才给他的铜钱,那铜钱是红叶藏在口袋里面的,她平时只用纹银黄金,这铜钱肯定有什么其他用途。
想到这里,我又把那几枚铜钱从乞丐的碗里面捞了回来。
那老乞丐用无辜的眼神看着我,我知道从乞丐的碗里面抢钱的女侠我可能是江湖的第一人了。
出于人道关怀,我给了他一锭银子,这才避免掉他那种悲凉的眼神。
在一个炒瓜子的地方我买了一袋瓜子,经过磨坊,走进客栈,小二很懂礼貌地向我鞠躬,现在我是住在上房的有钱客人,人家态度果然就是不一样了。
我到卧房门前,最里面默念着菩萨保佑,就在这个时候我把门打开,一眼就看见一张女人的脸,这个女人是……
“哇!”我简直吓了一跳,这个女人竟然就是王如令,看见她当然没什么让人吃惊的,吃惊的是看见这个不再男扮女装的王如令,居然如此冷艳。
“韩姐姐,你叫什么!”
这句话让我知道了两个事情,其一,红叶原来叫韩红叶,其二,原来在私底下王如令叫她韩姐姐。
我知道言多必失的道理,为了成功拿到我师父的古书,现在最好不要废话多给自己揭老底。我把瓜子放在桌上,装成喉咙嘶哑的样子,说:“小姐,我身体略有不适,想休息会。”
如果她把这瓜子拿过去嗑,那么用不了多久就要中迷药了,这一包瓜子一共大概几千颗,被我沾染迷药的大概有几百颗,所以她每嗑一个瓜子就有十分之一的概率中招。
王如令没有嗑瓜子,只是皱着眉头盯着我,问:“你刚才叫我什么?”
糟糕糟糕糟糕,我刚才叫她小姐,难道平时红叶不是叫她小姐,红叶不叫她小姐叫什么?难道称呼她夫人?刚才说言多必失原来说错了,应该是有言必失,现在要挽回失误我要马上回忆起来之前红叶是怎么称呼王如令的……叫美女?叫女士?叫她大娘?姑妈?
索性不回答,反而装作头晕的样子,用手扶着脑袋。
“韩姐姐,你没事吧,我给你把把脉。”说着她把手搭过来,我刚想阻止,但是已经来不及,她的手已经搭在我手腕上。
“脉象正常啊。要不你先回房休息吧。”
“我感觉现在好多了,让我在这边陪陪你。”
然后她坐回原来的位置继续做那件相当奇怪的事情。她在用一把尖刀在一根木头上面刻字,而那木头的质地相当坚硬。
我算是看明白她在做什么了,这不就是在做剑的木柄吗,剑柄上面刻有两行我不认识的字,她正在刻第三行。
我趁她不注意的时候走到床边,把手伸到枕头底下,但是枕头底下空无一物,就在这个时候,一件冰凉的东西触碰到了我的背脊。
是剑锋!
我转头看见了房间里的第三个人,韩红叶!
那把凌风傲霜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她拔出鞘,指着我,我几乎可以感觉到剑锋透过胸膛的凉意。
生平第一次感觉死亡离我如此接近。
王如令却一点也没有因为两个红叶出现的关系感觉惊奇,她甚至是视若无睹,仍然在那里刻字。她的表情却有点像是在窃笑。
“有什么遗言,赶紧说!”
我把假发脱下来,转身正对着剑刃,说:“下次绑武功高强的人一定要用结实的麻绳。”
红叶并没用对我下手,她把剑收回鞘,说:“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吗?”
我摇头。
“因为你的遗言。”
我想起之前说的那句话:红叶姑娘,我走了之后你在这里忍耐一下,等我把书拿到手就回来放你出去。
王如令放下手上的刻刀,说:“趁她改变主意之前,你还是赶紧滚吧。”
但是我并没有走,也没有“滚”,我就杵在那里,我知道我当时的样子肯定很难看。
红叶喝道:“还不滚?对本姑娘不敬,没有杀你,你算是第一个。”
“只要没有拿回师父的藏书,我就还会再回来,而且不惜一切手段。既然这样索性不滚,让你杀好了。”
“为了你师父的两本棋谱,你就连死都不怕?”
我知道,我怕,我已经怕到没办法用平静的语气再说话了。
“好,我就成全你!”
我闭起眼睛,想到这凶险的江湖,我所坚信的,江湖。没有是非与对错,只有手握侠义的利剑才是人心所向的无坚不摧。
但是事实却又显然不是这样。
“等等。”
王如令伸手挡住了这即将出鞘的要命的一剑,她说:“书可以还给你,不过我这辈子最恨就是受人威胁,特别是这种以死相逼。”
“那王姑娘要怎么才肯?”
“你帮我做一件事。”
有些事情不要随口答应,问清楚才行。
“什么事?”
“替我跟一个人下一盘棋。”
这件事看起来还真可以答应她了。
我说:“那好,我替你再下一盘棋,你把我师父的藏书归还给我,这件事情就这么一言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