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前。
兰香阁的客人应该清晰地记得这一天阳光十分明媚。
对于玩客来说,这天气太适合出门找乐子了。
一常是兰香阁的常客,这位公子哥来头可不小,出手也是十分阔绰,兰香阁的老板娘绝对喜欢这样的客人,就像这一天,他带了好一票人来包场。
所以老板娘一早就半闭店门,这一天就只做一常公子的生意了。
一常带来的这一票人无一不是兰州一带名声显赫的武林高干子弟,他花钱请客包场,高干子弟都肯赏脸,无疑是很有面子。
而且恰好这天兰香阁来了几位能歌善舞的姑娘,刚好二师兄孟贤也得知了这一消息,所以带曹无双来这里好好消遣。
可他们刚到门口就被两个持刀门卫挡在外面,其中一个说:“我家公子今天包场,外人切不得入。”
孟贤迟疑了一下,“哦?”
闵文看到又是一间青楼,对二师兄生起一些厌恶的神色,又转而对曹无双说:“这种地方鱼龙混杂,公子跟这些人混在一起有失身份,不去最好。”
曹无双点头说:“原本只是来看看,现在人家既然不肯让进……”他转向孟贤,“那就找点别的乐子好了。”
孟贤立刻明白了公子的意思,立刻往里走,门卫拔刀阻拦。
但他们就在拔刀的顷刻间,倒下了。
这三个人经过门廊,正在招呼客人的老板娘看到突然进来的三位客人,她脸都绿了。
她赶紧过去解释道:“三位客官,实在不好意思……”
孟贤很好意思地打断她:“据说今天这店里来了几位西域美女,有没有这一回事?”
“不瞒客官,有是有,不过今天一常公子包场……”
孟贤大笑:“那我们把一常公子包下来,多少钱?”
一常的某个朋友不巧听到了孟贤说的话,怒道:“这是谁啊,敢在我们地盘上放肆!”
店内嬉笑声顿止,这些武林高干无一不是身手不凡,现在向曹无双三人聚拢,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压过来。
一常堆着笑容过来:“有缘千里来相会,不如交个朋友,兰香阁中有公子有中意的姑娘,我请客做东,如何?”
这位一常公子全身透着一股花香,莫非花花公子就是身上要有花香?
曹无双猛地吸两口气,香味的确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他指着一常,再问老板娘:“这个就是你们店里的西域女子?”
老板娘一脸尴尬,不知道如何收场。
另一名客人手上已经提着一口利剑,用东道主的口吻告诉这个不速之客:“还敢出言欺负一常兄!今天不把你的舌头割下来,我就不姓常。”
原来他姓常。
闵文皱着眉头,她知道有人闯祸了。
这个人本来姓常,只是不知道他将来准备改姓什么。
三天前,兰州最大的赌坊。
“神仙指路”这个招牌让闵文想起一句哲言:久赌神仙输。
这个赌坊的老板是兰州有名的神仙太岁,简申。这个人靠一身好拳法和一手高明的赌博作弊手法发家致富。
这一天赌场却来了三个很不同寻常的客人,两男一女,他们连续赢了几十把。这种事情在罗管家的赌博生涯中从来没有出现过。
罗立忠是简申神奇赌术的首席弟子,也是简申的管家,深得简申真传,而且很受信任。
手下把这位客人的在赌场赢的钱数目告诉罗立忠的时候,他几乎惊得要跳起来。
一百五十两黄金!
这样庞大的数目几乎相当于赌坊一个季度的营业额。
太可怕了,他只知道必须把这些钱赢回来,不然……
他就端坐在罗立忠对面,左手捏着一杯香茶,脸上没什么表情。站在背后的是两个佩戴宝剑的人,一个是貌美女子,约二十多岁,另一个男子脸上浮有浅笑,年约三十多岁。
而他,太叫人吃惊了,这位公子竟然看上去不到二十岁的样子,却又英气逼人。
就是这个人,一口气赢了赌坊一百五十两黄金。
“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曹无双。”
这三个字让他惊呆了,这不就是江湖闻名的名剑神童。
不知真假,他又说:“曹公子与在下赌一局,如何?”
“怎么赌?”
罗立忠想了想,说:“掷色子,比大小,点大胜出,如此最简单。如何?”
曹无双说:“好,那你做庄吧,我每把下注五十两黄金。”
罗立忠看到这位公子出手不凡,一时间却不像往常那样有信心。
孟贤笑问:“不知道这赌坊是如何处置作弊者?”
罗立忠提高音调说:“凡舞弊者,断一臂。”
这话一点不假,不论谁赌钱手段有多厉害,绝不敢到这太岁的头上动土。
他手下拿上来两具色子,这两具色子都是特制的,玩法自然只有罗立忠知道,他指着色子说:“曹公子先选。”
这样一来,曹无双无论选那一个,他都能排除自己作弊掷色的嫌疑。
谁知曹无双摇头说:“我就不选了,两边都由你一个人摇色。”
这太让罗立忠意外了,如果真让他一个人摇色子,那他就必然是想怎么赢就怎么赢。
更让他意外的是,曹无双接着说:“你摇完之后由我来选,这规矩怎么样?”
罗立忠痛快地同意了这样的规则。
作为他这种职业玩家,赌桌上的风云变幻总是要由他主宰的,看上去再公平的规则也不能左右这样的事实。
场上所有人都屏息看着罗立忠摇色,这种没把赌注五十两黄金的豪赌在他们看起来太过刺激了,简直就是惊心动魄。
他只是将两个色筒轻轻碰了一下,然后就伸手指着赌桌,让曹无双选:“公子要哪一个?”
曹无双随便一指,说:“我要你左手边的。”
罗立忠打开色筒,在场的众人都惊呆了,居然是四点。也就是说,除非他右边的点数是三点,其他所有点数都要算曹无双输。
即使另外的色子是四点,因为罗立忠是庄,同样点数也算庄赢。
但是色子的点数罗立忠却清楚得很,那明明就是三点。他现在有点懊悔,如果开始把两边色子摇成同样的点数,那对方不论选哪个他都是赢家,只是如果每一把都摇成同点,这样就是太过明显的作弊了。
其实这一把的输赢仍然是掌握在罗立忠的手上,所以他决定还是要赢,他在打开另一个色筒的时候运气到指尖,透过色筒作用到色子上,然后点数就变成了六点。
他打开色筒,大家看到的,也就是六点,庄赢。
这种手法是摇色的最高境界了,他自信这个世界上除了他的师父简申,绝没有第三个人能看出来。
曹无双和他身后的男子看完他开色之后都笑了,这一笑却让罗立忠有一种手心冒汗的感觉。
“曹公子笑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这个时候他难免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曹无双用他刚才的手势指着赌桌,说:“哪只手?”
凡舞弊者,断一臂。
这可是他自己说的。
到这里应该都看懂了,曹无双这几天什么正事都没做,整天游手好闲,还惹是生非。
早在一年前,他的父亲曹无涯离开人间,曹无双虽然继承了掌门,但教中事务却都交给他的大师兄李殷一手打理。
他似乎与二师兄更投缘,二师兄就是孟贤,此人有一些不良嗜好,这些嗜好当然会毫不保留地传授给他的师弟。
曹无双并不止是学剑天赋高,学坏也表现出了惊人天赋。
这短短一年里,他成了一个好酒,好色,好赌,好斗的四好青年。
闵文看到曹无双短短两年变化如此巨大,有时候很讨厌这一位二师兄,这是发自内心的厌恶。
以前的曹无双是一个非常勤奋的人,大多数时间只是练剑,加上他天赋极佳,在不到十岁的时候师兄们就已经不再是对手,在名剑门可以和他对练的人只有他父亲曹掌门了。
曹掌门曾很兴奋地预言曹无双的剑术在十年之后,江湖上再无对手。
十年后的今天,曹无双的剑法有多高强,已经没有人知道了。
当时江湖上有一些自命不凡的好事者,嫉妒曹无双的名声也想自己出点名,于是登门找曹无双比试,无一不是铩羽穷鳞而归。
那时候的曹无双年轻气盛,比武切磋很不知轻重,那些手下败将非伤即残,曹掌门对自己的爱子又非常骄纵,使得曹无双更不把这些武功低微的对手放在眼里。
到现在,所有不相信名剑神童这个传闻的人都已经相信,那些亲身去验证的人,都付出了惨重代价。
闵文一定还记得那个时候的曹无双平日沉默寡言,但是练剑的时候却格外专注,有什么事情都首先问她,都会低声叫她闵姐姐。
有时候闵文会给他讲一些江湖上的笑话,他总会笑得格外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