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哥的这句话就如一道晴天霹雳,舒彻,庞九阎,韩红叶,江潼,龙北兆都站在原地,惊呆的样子……只有王掌门面不改色,缓缓问道:“小伙子,话可不能乱说。”
贼哥说:“晚辈不敢胡言乱语,这件事是晚辈亲眼所见,而且还有证据。”
他说完,把所谓证据递上来,江潼和龙北兆看见那纸条又是一惊:这纸条怎么到他手里去了……
王掌门又问:“你亲眼见到了些什么?”
于是贼哥把上山时候发生的事情全抖出来,江潼如何偷偷地交给龙北兆一件东西,龙北兆又如何鬼鬼祟祟地躲到角落里,他又是怎么跟随其后,在石缝里发现了那张纸条……
龙北兆听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真是咬牙切齿,恨不得一手掐死这个贼哥,心想:狐狸还只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贼哥你这是自己吃不到葡萄就要放把火把葡萄藤都烧了,老子这辈子最恨就是你这种打小报告的小人了,你要真坏了我的事,看我怎么教训你!
王掌门略带怒容,转向江潼,问道:“潼儿,这件事你要作何解释?”
江潼埋着脸,没法解释。
这时候,龙北兆咳嗽着向王羽道:“王掌门,晚辈也有话要说!”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狠狠地向贼哥一瞥,这一瞥当中蕴涵了无尽的厌恶和阴冷的杀气,被他这样瞧一眼,贼哥虽然没做什么坏事,心里竟也虚得很了。
反倒是心怀鬼胎的龙北兆反而理直气壮……
这一天,碧云峰上梧桐落叶零零散散,只可惜没有“更兼细雨”,失色不少。
碧云峰,一如既往的朗空晴日。
在这里先要说到的是另外的一个心怀鬼胎的人,柳念奴的护剑使,凌寒星。
也许用“心怀鬼胎”这样的成语来形容她是有些过分了,凌寒星有一双天生无邪的眼眸,是的,天生无邪,王掌门他那一套相人的方法在她身上或许是行不通的。在这双无邪的眼睛背后,是否深藏着怎样恶毒的用心?是或不是,就连她自己也分辨不清。
苏门六君子的故事告诉我们,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有着共同理想、语言或者兴趣爱好的人才能结交成为朋友。秦欢和戴月这一对夫妻就是这样,他们不仅是夫妻,还是有着共同兴趣爱好的朋友,梧桐树下,迎着微风,这对夫妻又在对拆剑招了。
“雏凤崩云”,戴月的剑招一点也不温柔,完全不管这一剑下去是否有谋杀亲夫的可能性。
秦欢应了一招“五岳巍然”,将周身门户守得严谨,滴水不漏。戴月又出了一招“拔山举鼎”。
凌寒星一直在旁观看,她看到戴月使的这一招“拔山举鼎”气势磅礴,忍不住拍手赞道:“好剑法!”
戴月听见有人称赞她,更是心花怒放,还要进招,只是秦欢不肯在凌寒星面前卖弄,使个眼色,两人匆匆收剑。
凌寒星走上前,相互说了些客气话,看她心事重重欲言又止的样子,戴月直言相询,道:“寒星妹妹愁眉苦脸的样子,这是有什么心事吗?”
凌寒星就等戴月问这句话,装出更愁眉苦脸的样子,道:“不瞒戴姐姐,我确有心事,只是不知道当不当讲……”
她说这话的时候向秦欢望了一眼,戴月还误以为她是有什么女人家的隐私,不好当着秦欢的面说出来,忙对秦欢道:“师兄你回避一下,我和寒星妹妹聊些悄悄话。”
凌寒星道:“倒也不是什么悄悄话……”
戴月心急地问她:“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了,只管说出来,姐姐替你做主。”
凌寒星苦笑着摇头,道:“姐姐误会了,我能受什么委屈……”
“什么事,你倒是说啊。”
凌寒星的关子卖得差不多,就像是床上的前戏演够了,就该到高潮。只是凌寒星的高潮来得太突然,叫戴月和秦欢大吃一惊。
她说:“还不都是小姐的婚事,少主这段时间里茶饭不思,日渐憔悴,我看着心疼却又不知应当如何劝慰。”
戴月惊奇地问道:“有这样的事?我怎么一点也没觉察到?”
凌寒星解释道:“戴月姐姐你难道还不了解少主的脾气,她有什么委屈从来都只藏在心里,从来不会给人瞧出破绽,更不会说出来了。”
秦欢也对这件事茫然不解,向寒星问道:“师妹与曹师弟的这门婚事虽是父母之命,但师妹自己也是心甘情愿答应了的,我看他们两人也是两情相悦,寒星你这话又从何说起?”
戴月向他横了一眼,说:“人家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人家是不是两情相悦你知道什么。”
秦欢从来不跟他老婆争辩什么,好男人就是这样的,不但不让心爱的女人受一点点伤,而且还不和心爱的女人吵半句嘴。
凌寒星说:“少主的心事,她就算不说,我也清楚了。”
“你是说……”
凌寒星点头,说:“是的,少主为了达成老爷多年的心愿,早把自己的终身幸福置之度外了。少主为了曹无双去了一趟兰州,发生了一件事情,戴月姐姐你们一定还不知道吧?”
于是,借着这个机会,凌寒星将曹无双在兰州如何得罪当地豪强,又如何中毒求医,最后如何杀人如麻这一段故事经过她的艺术加工娓娓地说来。
那么,听完这段故事的秦欢和戴月又有些什么感想呢?他们一箩筐的感想无非就是觉得曹无双少不更事、行事乖张,他们师兄杨西松自然而然地站在了曹无双的对立面上。
在最后,凌寒星还作总结,道:“试问,少主又怎么会喜欢像曹无双这样的登徒浪子呢?她真心喜欢的人,其实是……”
戴月缓缓点头,说:“是杨师兄,原来真正两情相悦的,是他们。”
秦欢道:“杨师兄深明大义,师父和师妹用心良苦,为了咱们名剑门能够重归统一,对这些儿女私情能够拿得起放得下,令人钦佩。”
戴月没那么深明大义,又横了他一眼,道:“哼,事不关己,你就说得这样轻巧。”
好男人也有犯错的时候,比如现在秦欢就向他老婆顶嘴了,他说:“怎么事不关己了,我们也是名剑门的子弟,再说了,这成亲的人是柳宗少主,是我们师妹。”
戴月兴冲冲地说:“那不行,并教归并教,没理由让师妹作牺牲,我是师姐,我要给她做主。”
听她这么说,秦欢正色道:“别胡闹!这件事有师父做主,怎么轮得到我们做徒弟的指手画脚了。”
常言道,夫妻本是同林鸟,森林火灾的时候就要分道扬镳了。秦欢和戴月为这件事争执不下,只有凌寒星得意了,她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不日里,曹无双和他的二师兄孟贤来到了碧云峰,名剑曹宗为大婚准备的聘礼有足足十车之多,这一天,光是上山的脚夫都有百来号人。
曹无双和孟贤到山下,这次前来迎接的人是凌寒星和秦欢夫妇,这一次,他们心里各怀着心事,说一些寒暄话的时候都显得心不在焉了。
同样的石板路,曹无双在走这一趟的时候他又想起了闵文,闵文的音容笑貌犹如昨日,每当他想起这些的时候,心里总是要隐隐生痛……时间真的可以叫人淡忘掉这些回忆吗,曹无双深表怀疑。
然而,曹无双没想到,这一次上碧云峰,会发生一些很不愉快的事情,是一些,而不是一件。
这些事情得从上山的第一件事说起,孟贤在上山的路上忽然向凌寒星问了一句:“这次怎么不见柳师妹?”
言外之意就是问柳念奴为什么没有亲自下山迎接他们,他的问话很快遭到冷遇,没人搭理他……为了缓解这样的尴尬局面,秦欢带笑解释道:“柳师妹最近身体有所不适,还在修养。”
秦欢的搭话就像是别人丢出去一个杯子,等这个杯子掷地有声在地上砸得粉碎了才伸手去接。
等曹无双他们一行走进名剑山庄,柳少华早早备好了酒席。
“柳师叔,柳师姐。”
柳宗主还是那一贯的慈蔼笑容,柳念奴还是那一贯的花容月貌,只是刚才秦欢那善意的谎言很快就被戳穿了,孟贤暗地嘀咕:秦欢你刚才不是说她身体有所不适,还在修养吗,说谎也有点水准好不好?
“曹贤侄快请坐。”柳宗主拉着曹无双的手,领着他在柳念奴旁边坐下,又问起曹无双的母亲啊,师兄们身体可好,曹无双说都好。
问候了曹无双的全家人,柳宗主又说:“曹贤侄上次滴酒不沾,我还道贤侄真是不会饮,原来是客气话,你看,我们本是一家人,不久以后我又要改口叫贤婿,更是亲上加亲,今天谁也不得推辞,我们一醉方休,来!上酒!”
柳念奴道:“爹,您身体不好,还是少饮,女儿代你喝几杯便是。”
柳宗主却说:“那不成,为父难得今日高兴,怎可少饮?”
于是,几个大老爷们就开始畅饮,曹无双只是奇怪一件事,今天这位戴月师姐怎么怪怪的,不像往常,俨然从一个豪放派变成了婉约派。
可没想到更怪的事情在后面,酒过三巡,略有醉意的戴月豪放派的本来面目就毕露无遗了,她站起身来,对曹无双说:“曹师弟少年英雄,这酒杯量小,师弟又是海量,咱们换大碗喝。”
曹无双也不推辞,当初是你要大碗,大碗就大碗。于是曹无双陪戴月喝了三大碗,只见戴月两颊泛红,曹无双却还是面不改色。柳少华平日不善应酬,还怕怠慢了远道而来的客人,现在见到戴月如此热情招呼,心安了不少。
戴月忽而问了一句:“师弟还能喝否?”
曹无双引用苏东坡的诗回答道:“酒酣胸胆尚开张,再三碗,又何妨?”
“好,再来!”
又是三大碗酒下肚,曹无双仍旧面不改色,戴月其实已经有些想吐,但她憋足了劲,只露出毫不示弱的模样。别人看不出来,秦欢哪能不知道,只是在这兴头上怎么也劝不住她。孟贤只是暗笑:戴师姐,要想灌醉你的曹师弟,恐怕要先把自己弄趴下。
曹无双道:“我这里有两壶好酒,是名满楼昔日楼主文钦前辈珍藏多年的佳酿,名曰‘醉仙酿’,本想把这两壶酒留待我与师姐的婚日来庆祝。难得今日柳师叔、戴师姐如此兴致——来啊。”
曹无双击两掌,左右上来八名白衣侍女,这些侍女神态庄重,举止优雅得体,前两名侍女分别奉上一尊晶莹剔透的玉壶,后面六名侍女在案前一一奉上玉杯,这两壶“醉仙酿”是霜冷峰临别时送给曹无双的礼物,既是绝世美酒,自然不能用凡俗的酒具,风小玉喝酒喜欢用金杯,而霜冷峰喜欢玉器,制作这些杯盏酒壶的材料全是无瑕白玉,上面的雕工也极为精致,可这些都还只是陪衬,就像你买了一条名牌领带,通常作为附赠品,就会送你一套西装……众人见到这酒上场的架势如此考究,不但有与之配套的精致酒壶酒杯,连侍酒的女婢都是有如千挑万选出来的仙女阵容,虽没听过“醉仙酿”这个名字,但一想,竟是名满楼楼主文钦珍藏之物,来头不小,更是叫人心潮澎湃。特别是孟贤,他早就垂涎三尺,暗地里不知道对这两壶酒动了多少歪脑筋,曾多次强烈建议曹无双开一壶尝尝,曹无双只是不肯。
转入正题,醉仙酿是一种什么样的酒,龙北兆要是在场他肯定能给出一番解释:入口的滋味的确是绵柔醇香,回味无穷,可后劲却也无穷,有如平地波澜或是万马奔腾——后患无穷。
戴月犯了龙北兆当时喝酒同样的错误,一连向曹无双敬了三杯,曹无双这次终于有点犹豫了,霜冷峰曾一再告诫他:这酒务必慢饮,饮得急了纵是酒量再好的人也须醉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