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你说什么?……”彦介一下从褥子上坐起含糊的说着。
他被突然传入的声音惊醒,恍惚间听到“自由真好”他以为是在做梦或是幻听。
趁着被子的温度还没散去,又钻进了被卷里闭上眼睛,而脑袋里围绕着“自由”是否真好,他那颗不受控的脑子不断冒出各种千奇百怪的想法,怎么也停止不下来了。
窗的缝隙都用黄色的胶带封住,房间内还是阴冷的感觉,有风通过门的缝隙钻进来,发出“嗖——”声。
感到寒冷的彦介侧了侧身把被子压在身下,蒙住头,扯紧被子,一动不动,棉絮板结的被子包裹着他的身体,形成一个长桶状,头的那个方向又被手牵扯,被子边被对折成一个尖角,完全包裹住的躯体就像一只巨大的灰白色的竹笋,当饥饿感袭来的时候,这只巨大的笋就会打开,一个美丽温柔的竹取姬就会诞生到在这个世界上。
饥饿来袭了,巨大的“笋”涌动几下,“笋”的尖端被开启,彦介从里面探出穿着灰色毛衣的身子,“笋”展开的更大,一根穿着裤的腿连着因为怕冷而没脱袜的脚从“笋”里伸展出来。
他伸过手,把窝在脚底御寒用的那件外衣扯过来,套在身上,就嚷着……
“妈妈,今天吃什么呀?”
“不会又是萝卜干吧。”他不耐烦的说。
“我要吃米饭哦,香喷喷的热米饭哦,还有鱼。”他叫嚷着,抽了抽快要从鼻孔流出来的鼻涕,低着头又自言自语的说着什么……
彦介撑起身子从褥子上站立起来,两条腿软绵绵,踩在榻榻米上的两只脚也轻飘飘的,整个人飘飘忽忽移动到放食物的柜子旁,弯下身跪在地上,打开柜门。
五个凉饭团码在里面,别的也没什么可吃,还有装在一旁塑料盒子里几根干干巴巴的盐渍萝卜,他看到萝卜怎么也不想再碰,无精打采的瘦脸跟着泛起厌恶的表情。
从柜里抓出两个团子,放在鼻前闻了下,味道都差不多也没有坏掉,只是有个团子,黏在一起的米粒几乎干硬了,他把这个放在柜上。
又把另一个不算大的米团子小心的掰成两半,把掰下一半的饭团又放进柜里。手里拿着的另一半团子,直接往嘴里送,米粒把口腔塞得满满的,两三口就吞没了。
吃完,又去抓柜子上的那一个团子,一边吃一边走向窗户,玻璃上挂着水雾白茫茫一片,把室外的景象都迷糊了。他不情愿的用闲置的手,抹了抹冰凉的玻璃,玻璃变得透亮,彦介立在那儿,抬着头,看着外面,外面的阳光还没照进来,但已经打在对面建筑的蓝色屋檐上,建筑上有两扇圆形的玻璃窗嵌在墙体里,他望着那些圆形的窗户,一直注视着它们,而离他最近的那扇圆窗则是自己的至爱。
以前夏天的夜晚,自己蹲坐在门外的地上,抬着头看着建筑上的圆窗,窗户打开着,明亮的光照在室内白色的天花板上,在圆形的轮廓下就像个放大的月亮,近在眼前的“月亮”,何等皎洁,自己看得着了迷,一动不动,确被正在关窗的房屋主人发现,各种尖酸话语从上面的圆窗涌出。
叫骂声来的猝不及防,彦介回过神,吓得慌忙站起来,转过身要往屋里躲藏,但是被门槛勾住脚趾头,整个人都趴在榻榻米上,趴在地上的彦介艰难的爬向室内贴着纸的那堵墙,顾不得摔膝盖的疼,一脸的惨白,忍不住颤抖,身体紧靠着墙面,捂住耳朵去抵抗从圆窗传出的声音。
对面的骂声停息后,圆窗的窗帘被愤怒的房屋主人拉下来。
躲在房间里的自己还是忍不住去瞧那扇窗。一颤一颤的爬到窗边,透过玻璃昂起头去看它,圆窗被窗帘遮挡后灯光就更加迷人,温温晕晕的光像着了魔一样吸引来很多蜻蜓,蜻蜓都挂在窗帘上,一会儿风吹动窗帘,窗帘起伏,落在上面的蜻蜓就受到惊吓,一瞬间全都飞走,也有飞蛾扑打在上面,偶尔也会引来一两只拖着绿光的萤火虫。天气有雾的时候那扇圆窗更加美丽,光线穿过圆形的框架,穿透雾霭变成了光柱,就像海面上给过往的船只指引方向的灯塔,虽然自己只见过贴在晴鱼罐头上的灯塔。
彦介知道这些光都来自一个灯,但是自己相信这些光只要经过圆窗就会千变万化,那光温暖的模样对自己来说就像看得见的希望。
自己守着这个“希望”每天夜晚在屋外看,有时候在屋内看,尽管已经看过千百遍,还是希望那扇圆窗每个夜晚都会亮起来。
可是,这扇圆窗的灯已经很久没再亮过,连同另一扇圆窗的也同时熄灭,彦介为此难过,哭了,伤心了好多天……。
直到现在那盏灯到底熄灭了多久他也记不住了。但是他依旧憧憬它在夜晚会再度亮起,对彦介来说对圆窗的“幻想”就是幸福吧,因为一旦停止想象,他就完蛋了。
圆窗里的世界有什么?圆窗里的世界都被围墙围起,门口还有一位尽职的守门人,里面具体有什么自己也不知道,因为被围墙,铁门拒绝。
“生活多美好呀,有花,有树,还有好吃的大米饭。”彦介抬着头看着那面被窗帘遮挡的圆窗,咀嚼着因板结而干硬的米粒,努力的嚼着,米粒摩擦牙面发出咯吱声,一边说着,另一只手托着从嘴角掉下来的几粒米,他低下头,用舌尖舔过微咸的手掌,把那几粒米也卷进口腔,继续咀嚼起来。
“一个饭团100円,还有3700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