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长的街道上只有前方男人孤单的身影,他先前走着,头也不回,黑色的衣服后面一背斑斑块块的灰,不知在哪儿蹭上的。
“请等一下……”自己的声音响彻空寂的街道,因为紧张而没掌控住音量,结果声音大到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前面的男人停下脚步,转过身怯生生的看过来。
“哈哈……走的真快啊!追都追不上呢”宏北硬着头皮跑到男人身边。
路灯亮了起来,自己从未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过对方,宏北刻意展开一个灿烂的笑脸,把对方称作男人应该唤作少年更合适,因为,除了矮自己10多公分的身高外,其它就再没有成年人的特质了。
男人有着小小的脸庞,五官很端正,额前的留海微微遮住眼睛,只是脸颊有些消瘦,忧伤的气质从青涩的脸上透露出来,穿在他身上的那件土气黑色的外衣,虽然今早就已见识过了,可是在近处看这件衣服还真是大的过份,这是他自己的制服吗?他是怎么拿出勇气穿上它堂而皇之的走在街道上,坐进教室里。
男人警觉的看着他,对方短暂的凝视竟然让宏北一时想不起下一步该说什么,赶忙递出手中的书,谎言才顺畅的从口中说出。
“经过的时候我看到你的书掉了,你可真粗心,害我追了一路”宏北打趣的说完,心里的小鼓则敲的咚咚响,好在自己还记的还书的套路。
眼前的男人轻信了谎言,下意识的摸了下跨在肩上的包,也没确认下,便着急的道谢,赶忙伸过两只细手接书。
当交接的一刹那,从夹页里掉出一片树叶形状金属书签,书签落在地面上,在灯光的映射下闪着银光,精致极薄的叶片形状令它在早春的寒风中瑟瑟抖动。
男人蹲下身去捡落在地上的书签。
宏北低下头,观察着被自己耍的团团转的男人,感叹起真这个呆头呆脑的小子,可视线注视到男人的背部,好几个灰蒙蒙的鞋印在上面,他被谁打了?难道在学校还要遭遇校园暴力吗,穿成这样不被欺负才怪,就算不是被欺负,只是打架的话,屏这副体格也打不赢任何人,看到那背上那几个触目惊心的鞋印就会知道答案。
虽然事不关己,可自己却不知所措起来,宏北弯下身要把那个碍事书签捡起来,男人抬起头,宏北也抬起头,两人的视线相交,男人的表情很漠然,一眨一眨的眼睛里却流露出胆怯的神情,宏北心虚的把脸转向一边……不敢直视男人的眼睛,对方的视线明明没有任何杀伤力,可自己看来那更像审判自己欺骗行为的利剑,难道在这种时刻,还要告诉对他“光是我给予的”无聊话题吗?只能继续欺骗下去,让对方先跟自己熟识。
男人很笨拙,就在手边的书签怎么也捡不起来,在地上乱抓一把,以致连地面上的泥土都捏了起来,没有拂去书签上的灰尘,夹杂着泥土将它放回书页里。
宏北先站了起来,注视着下方背着鞋印慌忙捡书签的男人,只觉得他卑微的样子难看的不得了,好想把他立即拉起来。
“不好意思…这不是我的书。你是不是看错人了,我没有用书签的习惯。”男站起身子,苍白的脸上布满茫然,奇怪的问,递过书。
“啊!看来大意的是我呀!真是不好意思。”宏北压抑住即将表露的悲伤表情,强迫自己继续伪装出笑脸。简单的恭维后接过书,心里却知道这戏码一结束,就要相互告别,这可怎么办才好,怎么介绍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尴尬的摸着后颈一时想不出对策。
对了他后背上的鞋印还没除掉,如果自己什么都不说,就让男人顶着一背鞋印回家,一定会被他的家人发现儿,那他可怜的父母一定会伤心的流泪。可是,这种事也不好公开说明,难道明确的告知对方“你衣服后面有鞋印”,让对方知道自己发现了他被人揍,而且背着耻辱的印记,在路上走了这么长时间,这肯定会伤及对方的自尊,自己随便编个理由,帮他拍掉就好,就算被拒绝也要态度强硬的拍掉。
“你后背怎么搞得,全是土,我帮你清一下。”宏北用漫不经心的口气说出,希望不会被对方拒绝。
男人呆然的站着,一副搞不清状况的样子,没准许也没拒绝。
男人木然的态度令人着急,宏北没等男人回应,快步绕到他身后。
男人的后背满是鞋印灰迹,还能看到肩膀两侧凸起的肩胛骨,颈后还有一大块痕迹明显的淤青落在上面,发觉后宏北看着都觉得很痛,覆在衣服下的皮肤上面肯定还有受伤的迹象,腹中顿时燃起无名火,却无处发泄。
眼前布满印记的后背,变成的棘手起来,当前也不容自己多想。宏北小心拍打起衣服,一只手扶在男人背上,手上只有皮包骨头的感觉,只觉得心疼起来,鞋印的灰尘都刻进纤维间的缝隙里,肯定用了很大力量踩在上面,不用力很难清干净,但是用力拍,又会触及男人伤痛,怕他疼,也不知哪个混蛋对他做出这种残忍的事情……很想询问他受伤的具体原因……可自己没有资格问,也不能问,这就是男人所说的“生活真美好”?真是讽刺。宏北一时气愤的,恨不得即刻把这件布满耻辱印记的烂衣服撕的粉碎。
从纤维间弥漫出的灰尘,快速把两人笼罩起来。
“呼!你可真厉害,一背的灰,好了这下干净多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清理的差不多了,宏北才有点放心,打趣的说,却拿出勇气问。
“市川彦介……”男人的名字脱口而出,没经过考虑似的。
市川彦介,市川彦介,宏北默默重复着对方的名字,终于得到了对方名字的瞬间,好似得到了宝贵的财富,心脏跳动的速度仿佛快速奔跑的兔子,脸烫得要燃烧起来,羞愧的想死掉,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变的红脸,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变难堪的样子,大脑却不能对此时发生剧烈反应的心情,做出准确的解释,也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继续留下来的理由,已经混沌一片的大脑只发出立即逃避的指令……因为明天还会在这条道路上遇到对方,自己还要尽快回去,把书房打开让光照在圆窗外的小屋上。
宏北转身丢下在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男人就跑开了,迟疑了几秒才想起,重要的事还没说。还没告知对方自己的姓名,至少也要让他知道是谁在帮助他,拍去尘土,给予灯光,不管男人想不想知道自己的名字,都要告诉他,宏北仓促转过身,说了出来。
“我还有事,先走了,彦介,我叫宏北,勇野宏北”
跑出一段距离的宏北,转过没有路灯的街角后又折反回去,看到四下无人,不顾及身为成年人的操守,孩童躲猫猫似的靠在墙边,探出身体,望了望一直杵在原地的彦介。
问出并告知姓名的宏北,为此而沾沾自喜,差点笑出声,又担心声音传出被对方察觉,便把笑意强行压制了回去。
喘着粗气,嘴上嘟哝着“他叫彦介……,笨小子,真打算背着那几个鞋印回家吗,那个样子可真是蠢透了。”
路灯下,那个名叫市川彦介的男人站在原地弓着身体,一只手揉着肩膀上的伤痛。
等待了几分钟,宏北看到他忍受疼痛的样子,内心又泛起不安。
过了许久,男人向前移动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