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什么分?”
“‘中国文学史’,我觉得我考得不错,可焦老师给了我一个不及格,我无法接受。”
“噢,你答题是按老师的要求答的吗?”
“我主要是按自己和教材上的观点答的。”
“你觉得你的观点非常全面,完全正确?”
“这个……”
“焦老师给你不及格肯定会有他的理由。每一个老师讲授一门课,对学生都有自己的要求,如果他认为学生没达到合格的标准,他就可以给不及格。当然,也许焦老师对你过于严厉了,但我倒认为这个不及格,对你会有好处。”司马明又抽了一口烟。
“有好处?”
“是的,你大概还没摔过跤吧,一个人如果不碰壁,不摔跤,总是一帆风顺,那他是长不大的,懂吗?早摔跤,就会早成熟。据我的观察和了解,也许我说得不准,你的性格是热情进取,一往无前的,这种性格当然好,能创业,能开拓,能革新,但是,缺乏明智和深思,显得不成熟,不稳重。自信心太强,难免流于自负,显得幼稚轻狂。碰了壁,吃了亏,你就会反省,思考,就会知道世界上的事并不都那么容易,就会冷静地分析现实,分析自我,这样就会成熟起来,是不是?”
“嗯。”鹰云很认真地听着,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他觉得司马明也像一位伟大的父亲。
“人要学会自我反省,自我解剖。像鲁迅先生,对自己要求那么严格的人还经常自我解剖呢;难道我们身上就没一点错处?不要一味地责怪老师,而要多多地解剖自己。对自己要严格一些,会有益于你的成长和发展。你对我的说教不反感吧?”
“不,我非常喜欢听。”
“我也是从年轻人过来的,也做过学生,过去,也是充满幻想!一身狂热,以为自己可以救国救民,可是走了不少弯路,吃了不少亏,也留下了不少经验教训呀……”
“希望司马先生以后多多提醒我,指导我,使我少走弯路……”
“假期,你要好好复习功课,准备补考,有什么问题,可以去问焦老师,也可以来问我。你不必紧张,补考一般会通过的。”司马明笑了笑。
“是。”
从司马明家里出来,鹰云慢慢地朝学生区走去,边走边回味着司马先生所说的话。他的话多中肯,多有说服力,都是真知灼见,良言,他真是一位饱经沧桑、明哲深邃的导师!进入大学以后,鹰云对教授的权威产生过怀疑,他觉得像焦国功这样的教授还不如中学的老师,然而现在,从司马明的身上,从他的思维与语言里,他领略到了教授的水平,也使他进一步认识到了老师的作用和意义。我们青年人,在人生的一些重要关口确实需要一位好老师来指导,不然就容易犯错误,走弯路。他想起毛主席求学时遇到的两位好老师——徐特立、杨怀中。假如没有这两个良师的指导,毛主席也许不会进步得那么快,成熟得那么早。鹰云想着,心境平和了许多,但格外沉重,人生在世,不仅要与环境斗争,还要与自我斗争,真难啊!
二十
当天夜里,鹰云翻来覆去不能入睡,他有许多话要对人说,便披上衣服,坐在床上给父亲写了一封信——
父亲大人:
首先请您原谅,原谅我不能答应您及妈妈的要求回家过春节。我心里非常想念您,想念妈妈、哥哥和姐姐。此时此刻,我极想化成一只鲲鹏,展翅万里,飞回故乡,飞到您的身旁。但是,通过思考与斗争,我还是决定不回去了。
现在大部分同学都已回家过年,校园里冷冷清清。我们宿舍没回家的同学总共三个,这时,他们俩已经酣睡。我不理解为什么他们能这样平静地睡觉,而我却深更半夜不能入眠。我的神经是不是太脆弱了,不然,怎么受不起一点刺激与打击呢?
爸爸,离开您,离开故土,踏进大学的门槛,至今已经半载。这段时间,我是如何生活的?我学了什么?做了什么?收获了什么?失落了什么?近些天,我一直在回忆、思索、反省。夜晚不能好好睡觉的原因也就在此。许多的往事,许多的疑问,像黑色的幽灵,在我的头脑里萦绕,回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