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玲说老张头找我,也不知有什么事,他还在等我呢,再见!”鹰云朝素荫挥了挥手,转身走出教室。
素荫默默地注视着鹰云的背影,心头异常沉重。她感到一种强烈的失望,便将头伏在课桌上,几乎要流出泪来。
十九
总支办公室的门没关。张文政坐在他固定的位置上整理文件,收拾东西。他明天也要放假休息了。一顶黑色的呢子帽,遮盖了他花白的头发,使他看上去显得年轻了些。
“张书记。”鹰云进到屋里,觉得好暖和,就把大衣脱了。
“你来了,坐吧。”张文政不冷不热地说。
鹰云看着张文政的方脸膛,心头有些紧张。他不知道张书记找他干什么,是凶是吉?是祸是福?
“你怎么不回家,嗯?”
“我想留在学校多读点书。”
“你是湖南人吧?”
“是的。”
“你们湖南是个好地方,人才辈出呵,谭嗣同,黄兴,******,刘少奇,还有胡耀邦总书记都是你们湖南人啊!”
鹰云莫名其妙。他说这些干啥?他找我来就是为了谈论这些?不过,张文政这么一说,鹰云心里的确感到高兴。他是湖南人,当然为湖南的荣誉而骄傲。然而,鹰云也很清楚这些荣誉只属于湖南,而不属于他,他刘鹰云的荣誉还要靠他自己艰苦奋斗去求取,去获得。他知道自己还没有取得过值得自豪的荣誉,但是,他要荣誉,他要努力追求荣誉。
“我叫你来,是想对你谈谈你考试的事情。”张文政言归正传了。
“我考试怎么啦?”
“你其他几门课的成绩都还不错,全在80分以上,只有‘中国文学史’,你考得很糟,没及格。”
“没及格?”鹰云的心仿佛被捅了一刀子似的,一阵抽搐。他睁大惊疑的眼睛盯着张文政,简直不相信他说出的话。
“是没及格,全班只你一个。”
“这不可能……”
“不是什么不可能,而是事实,焦老师的成绩单还在我这里,你要看吗?”
“当然。”鹰云颤巍巍地接过成绩单。
成绩单上,“55”比他的名字还醒目,因为别的同学的分数都是用蓝墨水写的,只有他的分数是用红墨水写的。怎么会不及格呢?鹰云上齿咬着下唇,感到极端的愤怒。这是焦老师的报复!
“据焦老师反映,你学得不好,又经常不去上课,即使去了,也不听课,还要给老师捣蛋,侮辱老师……”
“我没侮辱老师!”
“就算是没侮辱。至少是不尊重吧,嗯?”
“我只是没听他的课,他的课讲得就是不行嘛。如果这就是不尊重,那就不尊重吧。我真不知道什么叫尊重,如果只有服服帖帖,恭恭敬敬,像奴才一样才叫尊重,那我就不会这种尊重!”
“不要激动嘛,我们慢慢谈。啊,你不认为你头脑里资产阶级自由化思想多了点吗?你经常不去上课,考试又不及格,按燕大的校规,系里要给处分的……”
“处分?……”
“我们中国有句古话,叫做‘无规矩不成方圆’,嗯,国家要有法律,学校要有纪律,如果没有这些,世界岂不会乱套了,你懂吗?”
“我懂。可我认为还要看这些法律、这些纪律、这些规矩是不是合理。燕大的许多规章制度,我认为已经过时了,对学生的发展不是有益,而是有害。国外的那些著名大学,没有一所像我们燕大,有这么多的条条框框……”
“外国是外国。中国是中国,不能乱比嘛!”
“为什么不能比呢?我们对外国的先进东西都应该吸收……”
“我不想与你争论这些,你说得也许有些道理,但制度在没有改变之前还是有效的,是不是?鉴于你的情况,本是要给你处分的,但我考虑你年轻,又是新生,只要你写一个检查,认识认识自己的错误……”
“要处分随你们处分吧,检查我不写!”
张文政认为鹰云太不懂事。就摘下呢子帽,以一种长辈口吻说道:“你不要这样倔强嘛,啊,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呢?如果真给了你一个处分,把它写在档案里,跟你走一辈子,这后果,你想过没有!嗯?我完全是为你着想,考虑不影响你的前途,才提出不给你处分的。你不要傻了,回去写个检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