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进咀嚼着雪梅的话,越想越有味道,越想心里越甜蜜,越想越兴奋。晚上睡觉把雪梅当做梦中情人拥抱着、呼唤着、合欢着,但是,醒来还是自惭形秽。雪梅像一尊菩萨,程进则是一个俗物,似乎永远只有膜拜雪梅的神往,而无法捕捉到雪梅的爱情。当程进梳理雪梅对他的一次次刁难时,突然发现这里有一个女人特有的心智,那就是喜欢你才为难你。如果自己再不开窍,那就太不理解女人的心思了,那就对雪梅太无情太残忍了。人家那么把心思放在你身上,你却对她无动于衷,起码说明你不是一头死猪,就是一具僵尸。雪梅一走,程进一下坠入情网,开始想入非非。
雪梅向程进发一通火,心里似乎好受多了。第二天,雪梅难得清闲,坐在办公室里看报。
程进闪进来,轻手轻脚走近雪梅,双手送上一件东西:“丁市长,我从老家给你带件东西。”
雪梅接过一看,是一个手镯。材料非常特别,一串桃核雕成的佛珠,颗颗形态各异,栩栩如生。雪梅一颗一颗掐着数,共计十二颗。仔细观察,三颗三世佛,四颗四大菩萨,四颗四大罗汉,还有一颗雕的是一个漂亮美女。送到鼻下闻闻,还有一股桃木香味,套在手上试试,正好。雪梅出差开会,走南闯北,金银首饰,翡翠玉石,见过不少,知道这是一种旅游工艺产品,不贵。但是,难得是程进送给自己的。因此,她特别高兴:“真是从老家带来的?”
程进说:“是我妈妈雕的。”
“哟,老人家手蛮巧的嘛!”
“男戴观音女戴佛,祛邪保平安的。”
“嗯。”
“见笑了,丁市长,不成敬意噢!”
“哎,我喜欢,谢谢你!”雪梅把取下的桃雕手镯又戴在手脖上,再也不取下来了。
雪梅从此一时忘记了唐家茂的挑拨离间,沉浸在被爱的甜蜜中,但仍是那种心照不宣的朦朦眬眬的甜蜜。程进并没有大胆向雪梅求爱,雪梅也不可能大胆向程进示爱。因为雪梅比其他坠入爱河的女孩子要考虑得更多,比如政治、金钱、地位、身份等等。当爱情陷入这些东西里就变得理性而又枯燥,缺乏激情,缺乏水分,缺乏五彩缤纷的色彩。
何况,雪梅还惦记着为姐姐和陈利民的不幸婚姻,心存顾虑。她还有和妈妈商量好劝陈利民离婚的任务没完成哩。
机会终于来了。
陈列过生日这天晚上,丁家、陈家两家人聚在运河酒店里,坐得满满一桌。陈家二老绝口不提那天在菜场脸对脸碰上陆爱侠的事情,陆爱侠也就心里明白装糊涂。陈利民虽然一直笑哈哈的,而且也举杯敬丁家旺和陆爱侠的酒,但自始至终没正眼看丁家人一眼。雪荣则要大度得多,她一边给丁陈两家老人夹菜,一边张罗着唱生日歌,分生日蛋糕,忙得一刻不闲。本来没有王丽多少事情的,但作为陈列的舅妈,王丽不仅给陈列买了一身运动服作为生日礼物,而且插科打诨地带着丁楠嬉闹。只有雪梅稳稳当当坐在两家老人中间,闹中取静地思考着姐姐的婚姻和丁陈两家这种微妙关系。桌上,丁陈两家不约而同地搁置前嫌,尽量表演得团结和睦、幸福热烈。
生日宴会结束时,雪梅在楼下拉了拉陈利民的胳膊:“姐夫,我想找你说件事。”
陈利民停下脚步。
雪荣也停下了脚步。
雪梅说:“姐,没你什么事,你先回家吧。”
雪荣一走,陈利民走近雪梅:“什么事?”
“我们回去到茶吧里坐坐。”雪梅带头回到运河酒店的茶吧里。服务生沏上两杯茶水端上来,陈利民接过一杯捧在手上,一本正经地坐下等着雪梅说事。但雪梅一旦面对陈利民,原先深思熟虑的话语似乎早已跑得无影无踪了。陈利民尽管职位不高,但年龄上比雪梅大了有十岁,自从成为雪梅的姐夫,雪梅好像从来没有单独跟陈利民说过话。雪梅始终觉得,陈利民属于另一类人,无论是他的家庭,还是他的兴趣,都与雪梅成长的环境截然不同。因此,可能没有多少共同语言。当然,作为姐夫,陈利民似乎也从来没有单独跟雪梅交流过,这种隔膜感像座大山横在他们中间。今晚,如果不是雪梅有副市长的身份,陈利民很可能都不会轻易同意听她说事。毕竟不是一道人。
“姐夫,我想问问你,你跟姐姐的关系到底怎么样?”雪梅找不到更合适的开场白进入她的话题,只能单刀直入。
陈利民嘴角扯出一丝笑容,十分敏感地反问:“你姐让你出面调解我们的关系的?”
“没有没有,姐姐根本不知道我要找你。我是看到你跟姐姐这么耗着,终究不是个事儿,才想找你谈谈的。”雪梅连忙解释。
陈利民咂了一口茶水说:“雪梅,你现在是副市长了,我非常尊重你,但是,我相信,你处理不好你姐和我的关系。因为你没有结婚,你根本不懂得婚姻是怎么回事。”
雪梅说:“我承认。你对你和姐姐的婚姻有什么看法?”
陈利民打开了话匣子:“你可以把你姐姐和我的婚姻当做一面镜子。从一开始,这就是一桩父母包办的政治婚姻。本来,政治婚姻既没有幸福,也没有快乐,更没有爱情,所以,注定我跟你姐也就没有幸福快乐,更没有爱情。你姐疯狂工作追求政治目标而根本不顾家庭生活,更不顾我一个男人的尊严和生理需求,我的家庭和我本人都不需要这样的女人。你可以问问你姐姐,她在外面叱咤风云的,可以处理好纷繁复杂的政治局势,为什么就处理不好简简单单的家庭矛盾呢?她在外面八面玲珑的,可以摆平方方面面的关系,怎么就摆平不了和我这简简单单的二人关系呢?雪梅,当男女成为夫妻,无论哪一方的知识、能力、地位都取代不了婚姻保鲜的支配权。男女二人的婚姻是世人世世代代研究不透的一门学问,不幸的婚姻让人对婚姻望而却步,但婚姻总是像一个迷阵,人们前赴后继飞蛾扑火般地扑进迷阵,用自己的生命和智慧体验着二人世界的温馨和冷酷、浪漫和枯燥、缠绵和冷漠、互爱和厮打、寂静和惨烈,这才是人生最有意义的事情,而不是成为一个政治动物,成为一个工作狂,内心却空虚得要死。我承认,我对自己的婚姻有过不忠,但是,那也是你姐逼的。你姐但凡能给我一丝丝温柔,我都不会跟她闹离婚的。”
雪梅听着陈利民的话,突然发现,陈利民不是个花花公子,而是对人生有着独到见解的人,不仅对婚姻,而且对姐姐、对自己,都有着清醒的认识。
“说真的,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我和你姐一样,反对别人介入我们的家庭生活。因为,任何人都无法理解别人的家庭,更别妄想调解别人的家庭矛盾。家庭就是可以自生潮汐而且有着自净功能的海洋,当它风平浪静时,没人会关注它。当它风起云涌时,外人开始关注它,向它投进一个石子,不错,可以溅起一阵阵涟漪,甚至可以激起一阵风浪,但永远都平息不了汹涌的潮汐,实现不了自净的功能。现在,我和你姐离婚只是一个时间问题,而不是离不离的问题。因此,我希望你,丁市长,不要再做徒劳无功的事情。”陈利民说得非常坚决。
雪梅说:“姐夫,你错了,我找你谈,正是要劝你和姐姐赶快离婚,不要再这么拖下去,耗下去,痛苦是个泥潭,只会越陷越深。你们现在的焦点是陈列,姐夫,你离婚后组建新的家庭,陈列必然成为你的负担。姐姐离婚后孤身一人,即使她想重新组建家庭,像她这样的身份和个性,怕是很难再做一个贤妻良母了,因此,她不能没有陈列。我的意思是,你把陈列让给姐姐,什么时候陈列都是你的儿子。”
陈利民说:“既然丁市长找我谈了,还那么慎重,我会充分尊重你的意见的。我回去再跟爸爸、妈妈商量商量。”
就在这时,雪梅的手机响了。一看显示,是雪荣打来的,雪梅走出茶吧接了手机。雪荣直截了当问:“你跟陈利民谈什么?”
“妈妈让我帮你们调解一下。”雪梅小声回答。
雪荣却在手机里吼了起来:“妈吃饱了撑的,谁让她求你调解的?你以为你当副市长就能包打天下了?我的事情不要你们多管闲事,你赶快把那个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