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任意车处女试春 乌铜屏美人照艳 (2)
二人欢饮多时,不觉天色昏黑,左右慌忙掌了灯来,把琐窗闭上。炀帝被月宾脂香粉嫩,在怀中偎倚了半日,情兴荡漾已久,再吃到醺酣之际,一发把持不定,抱了月宾,低低说道:“朕醉了,同去睡罢!”月宾孩子家,只要勾引君王,不知道风流的苦处。见炀帝调他,便含笑说道:“这里睡不打紧,只怕误了万岁别处的好受用?”炀帝笑道:“这里的受用,难道不好?”遂不吃酒,走起身携了月宾,竟进寝房去睡。众宫女见炀帝注意月宾,寝房中早将鸳衾象枕,打点的端端正正。炀帝到了房中,便解衣就寝。月宾要君宠幸,口里虽十分承应,然终是女孩儿家,及到临寝,叫他解衣,忽不觉羞涩起来,倚着床帏,半晌动移不得。炀帝情兴勃勃,连催数遍,只是延捱不肯脱衣。炀帝欲火如焚,那里等得他来,遂探起身子,把月宾扯到枕边,替他将衣带松开,轻轻脱去,银烛下露出如雪一般的身躯。月宾一发害羞,倒慌忙往被里一钻。炀帝因等待的兴浓情急,月宾上得来时,也没工夫温存调戏,便在意狂逞起来。不想用力太猛,月宾还是十二三岁的孩子,如何禁当得起,忽大声啼哭起来。
炀帝听不进,连忙把身躯往上一松,鸳被上早溅了无数的淫秽,月宾痛楚欲死,得这一松,连忙背过身子,朝着床里曲做一团,咬牙啮齿的呻吟。炀帝见月宾这般模样,心下甚是怜惜,不舍得再来强他。然香温玉软,抱在怀中,一腔欲火,却又按纳不下,只得再三婉转,要月宾转过身来。月宾就像怕老虎的一般,听见叫他,吓得魂魄俱无,那里敢动一动。炀帝叫的缓些,月宾声也不做,若是叫得急了,月宾只叫:“万岁可怜罢!”若将手去扯他时,月宾便号号的哭将起来。炀帝没法奈何,欲要以力强他,却又不忍;欲要让他睡了,却又难熬。在他身上抚摩一会,又在他耳根边,甜言美语的央及半晌,月宾只是骇怕,不敢应承。急得个炀帝翻过来,覆过去,左不是,右不是,十分难过。捱了半夜,情兴愈急,便顾不得怜香惜玉,只得使起势来,将身子欠起,用力强去拔他。月宾见炀帝性起,慌做一团,又不敢十分推拒,又其实痛楚难胜,慌得只是栗栗而战。炀帝虽是用力,然终有爱惜之心,被他东撑西抵,毕竟不得畅意,又缠了半晌,不觉精神困倦,忽然睡去。正是:猛经风雨花魂碎,虚抱芳香蝶梦痴;欲避不能侵不得,快活时是可怜时。
月宾见炀帝睡了,心才放下。又怕醒来缠他,不敢十分睡着,只朦朦胧胧的捱了一夜。到了次早,日影儿才照上窗纱,便悄悄的走了起来,穿上衣服,也不敢走远,就在锦幔里面立了。炀帝一觉醒来,余兴未已,还有个找零之意,忙向被窝中一摸,早已不见了月宾。急探起身来看时,只见月宾不言不语的立在旁边。炀帝见了,又好恼,又好笑,便假假的嗔说道:“你这小妮子好大胆,也不等朕睡醒,就先走了起去,既是这样害怕,昨日谁叫你那般应承?”月宾低低说道:“小婢自知万死,然情非得已,只望万岁饶恕。”一边说,一边就跪了下去。炀帝本是爱他,又见他这般模样,更觉可怜,连忙穿了衣服,走下床来,将月宾挽起说道:“昨夜之事,就依你饶了,今夜若再如此,便饶你不得。”月宾道:“万岁肯饶,除非饶了今夜,若只是昨夜,便不要万岁饶了。”炀帝笑道:“饶了你便要弄嘴。”二人说笑了半晌,方同到镜台前去梳洗。
梳洗毕,左右进上早膳,炀帝就叫月宾同吃,刚吃完了,忽一个太监来报道:“前日献转关车的何稠又来献车,现在宫外等旨。”炀帝听了,即到大殿上来见何稠。何稠朝过炀帝,随献上一驾小车,四围都是锦帏绣幔,底下都是玉毂金轮。炀帝看了,便问道:“此车制造得精工小巧,到也美观,不知有何妙处?”何稠道:“此车无他妙处,只得行幸童女最便。”炀帝正没法奈何月宾,听见说幸童女最便,不觉满心欢喜,便立起身走下殿来问道:“幸童女有何便处?”何稠道:“此车虽小,却是内外两层,要幸童女,只消将车儿推动,上下两傍便有暗机,碍其手足,毫不能动。又且天然自动,全不费行幸之力。”遂将手一一指示与炀帝看。炀帝看了大喜道:“卿之巧思,一何神妙若此!”因问道:“此车何名?”何稠道:“臣任意造成,未有名也,望万岁钦赐一名。”炀帝道:“卿既任意而造,朕复任意而乐,就取名叫做任意车罢。”随传旨照项升一样,也赐何稠五品官职,以酬其劳,何稠谢恩退出不题。
却说炀帝得了此车,快不可言,那里等得到晚,随即推到绣闼来,哄月宾说道:“何稠献一小车,到也精致可爱,朕同你坐了到各处去闲耍。”月宾不知是计,随走上车儿,炀帝忙叫一个内相推了去游。那车儿真制得巧妙,才一推动,早有许多金勾玉轴,将月宾的手足紧紧拦住。炀帝看了笑道:“有趣有趣,今日不怕你走上天矣!”随将手来解衣,月宾先犹不知,见炀帝来解衣,忙彻手去搪,那里动得一毫,方才慌起来,说道:“不好了!侬是死矣!”炀帝见月宾惊慌无措,更觉快畅,那里顾他死活,解了衣服,便恣意去寻花觅蕊。痛得月宾娇喘不递,浑身上香汗沾沾,真是笑不得,哭不得,气嘘嘘只叫万岁可怜。炀帝笑道:“正好出昨夜之气,谁可怜你!”月宾虽然痛楚,然经过一番狼藉,毕竟稍稍减些。况炀帝用力不甚勇猛,故悲啼几声,又笑着脸儿,情恳几句。炀帝总不理他,只是捧定香肌,细细赏鉴。月宾含颦带笑,一段楚痛光景,就像梨花伤雨,软软温温,比昨夜更觉十分可人。怎见得?但见:心惊香玉战,喘促乳莺低;红透千行汗,灵通一点犀。虽生娇欲死,带笑不成啼;谩惜花揉碎,蜂痴蝶已迷。
炀帝尽心受用,恣意为欢,只蹂躏有一两个时辰,方才收云散雨,叫把车儿停住。月宾孩子家,被炀帝苦了半日,才抽出手来,便不管一二,竟连身子倒入炀帝怀里说道:“万岁也忒狠心,便不顾人死活。”炀帝抱住笑说道:“顾了你的死活,朕的死活,却教谁顾?”二人偎倚了一会,方走下车儿,依旧同到绣闼中去玩耍。正是:儿女情无限,风流事转多;若非为酒困,定是被花魔。
炀帝因月宾是吴人,说的吴语好听,便口口声声,也学吴语情话,自家转不称孤道寡,只是侬长侬短。自此之后,淫情愈不可制,便日日捡有容色的幼女,到任意车中来受用。终日淫荡,弄得那些幼女痛楚难胜,方觉快畅。这个尝过滋味,便换那个;那个得了妙处,又更这个。也不论日,也不论夜,尽着性命,在迷楼中受用。怎奈迷楼中选了三千幼女,这个似桃花,红得可爱;那个像杨柳,绿得可怜;一人能有许多精力,如何得能享尽?淫荡的不多时,早已精疲神敝,支撑不来。谁知精神虚的人,欲火更盛,心下火焚,焚要去淫荡。只恨气力不能鼓舞,往往到了临时,弄个扫兴。因心生一计,叫画院管将男女交合的春图,奇奇怪怪,画上无数,遍迷楼中都悬挂起来。却携了幼女,细细观看,看到兴动之时,不觉精神震跃,就乘着兴头与幼女去宣淫狂荡。略不济事,便重新又看。只因这个法儿有验,便差人各处去寻求巧妙的春图。
一日正与幼女观图戏耍,忽有太监来奏道:“宫外有一人叫做上官时,自江外得乌铜屏三十六扇,献与万岁。”炀帝道:“什么乌铜屏?快抬进来看。”太监领旨,不多时将铜屏抬入。炀帝定睛一看,只见那铜屏有五尺来高,三尺来阔,两边都磨得雪亮,就如宝镜一般,辉光相映,照得彻里彻外皆明,下面俱以白石为座,炀帝看了大喜,随命左右一扇一扇的排将起来。三十六扇,团团围转,就像一座水壶;又像一间瑶房;又像一道水晶屏风。外面的花阴树影,映入其中,又像一道画壁,人走到面前,发形容,都照得明明白白。
炀帝看了十分欢喜道:“琉璃世界,白玉乾坤,也不过如此!”遂叫了吴绛仙、袁宝儿、杳娘、妥娘、朱贵儿、薛冶儿、月宾一班美人幼女,回到中间坐了饮酒取乐。众美人你来我去,一个人也不知有多少影儿,炀帝在中间左顾右盼,但见容光交映,艳色纷飞,竟辨不出谁真谁假。因大笑道:“何其美人之多乎!令人在接不暇?”袁宝儿道:“美人未尝多,还是万岁的眼多。”炀帝大喜道:“眼到不多,自是这一片柔情多耳!”大家说说笑笑,尽情欢饮。炀帝饮到陶然之际,见众美人娇容体态,映入屏中,更觉鲜妍可爱。一时情兴勃勃,把持不定,遂叫宫人将锦茵绣褥,移入屏中,亲同众美人幼女把衣裳脱去,裸体相戏。众美人这个含羞,那个带笑,你推我,我扯你,大家在屏中,欢笑做一团。炀帝东边也采一阵,西边也揉一场,那些淫形态状,流入鉴中,纤毫不能躲避,真个是荒淫中一段风光,有《鹊桥仙》词一首为证:
香肌泼墨,玉容染翰,形儿影儿难辩。君王痴眼醉模糊,但只见春光一片。
镜中花豹,烟中粉黛,画出莺莺燕燕。娇深媚浅不争些,便胜似丹青无限。
炀帝狂逞多时,满心欢畅,因说道:“绘画的春图,不过只描写大意,怎知鉴屏中活活泼泼,神情态度,都摹画出来,真令人消魂欲死也。此铅屏胜似春图何止万倍,上官时之功,不可不赏。”遂传旨赐上官时千金与官一级。正是:只为风流影,全消浪荡魂;君王拼性命,去搏佞臣恩。
不知炀帝得此乌铜屏,毕竟又作何状?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