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刚望着丁俊军的背影叹了口气,突然,他感到一种孤独,一种被自己人背叛的凄凉,一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宋刚没有准备和黄涛捅破这张纸,他还准备继续与黄涛合作,表面的友谊得继续保持下去,当然,他内心也希望黄涛在政坛上走得更远。
回到家里,宋刚洗了一个澡,准备躺在床上休息一会。这些天实在是太累了,特别是他意识到连黄涛都已经出卖自己,这种累,累得似乎疲惫浸透到了骨子里。可是,他还没从浴室里出来,手机响了,一看,是文强打来的。
“市长吗?有空吗?我想请您出来一起喝杯咖啡。”文强在电话里说。
“哦,今天你怎么得闲了?文强,有事吗?不会是仅仅喝杯咖啡吧?”宋刚说。
“呵呵,当然,现在特殊时期,没事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耽误市长您的宝贵时间?”文强笑着回答道。
宋刚想,文强一定有什么重要事跟自己说,于是说:“好吧,我就过来。”
宋刚与文强是在米罗咖啡厅见面的。他们经常在这里一起喝咖啡,轻车路熟,多数服务员也认识他们了。
“市长,请。文强部长在这里等候您多时了。”服务员小韦笑着把宋刚带进包间。
文强一个人在包间等候宋刚。他看见宋刚进来,忙起身笑着说:“市长,我文强知道您忙,但我有件事不得不问问您,因此,我今晚把您请了出来。不过,今晚我问您的问题不知该不该问,心里有点儿打鼓,请您别见怪就好。”
“什么事?说吧。问问题没有该不该的。”宋刚笑了笑。
“您为什么总迁就着汪少华?”文强盯着宋刚的眼睛,突然就冒出这么一句。
“迁就?我迁就了汪少华吗?哈哈,为什么不能迁就呢?”宋刚一惊,话语也有点无伦次,盯着文强的眼睛,停了片刻,又说,“为什么有此一问?”
文强笑了笑,说:“市长,我来临江几个月,所经历的、所闻的,说实在的我文强不得不对您市长由敬到畏了。您比那个汪少华不知高出了多少。最近,我对汪少华的一些情况做了一些了解,这人不地道,我觉得您做出的牺牲太多,没必要太考虑所谓的‘顾全大局’,这人在临江只会妨碍临江的发展。”
宋刚听这话,心里暗暗吃惊,一时摸不清头脑,不知文强的目的何在,因此,宋刚一时语塞。他只好笑了笑,做了个自己也弄不明白的鬼脸。
文强脸色有些凝重,看宋刚有戒备之心,也不好把话说得太明了,只是说:“市长,所以我说这话不知该不该问就是这个意思。文强我把您市长当成兄长才说这话,错了,请您海涵。不过,临江人有种说法,我们新来的几个是所谓的‘三剑客’,您也肯定听到了,我想告诉市长的是,我们不是来临江拉帮结派的,我们都还年轻,前途还应该有很长,我们不会为了个‘草包’而断送自己的前途。”
宋刚哈哈一笑,说:“三剑客,力量是够大的。文强,话,今天说到这里为止吧,谢谢你对我的信任。我服从组织安排,我宋刚希望不被别人认为我喜欢搞内部斗争,更不希望别人以为我宋刚有很大的官瘾,汪少华既然是在这个位子上,他的前途他自己决定了,不是我宋刚可以安排的。”
文强有一丝的不自在,不过,他很快又镇静下来了,呵呵地一笑,说:“这我知道,市长,我也不是鼓动您把汪少华弄下来,我只是告诉您,今后您没必要迁就汪少华,我们会支持您的。”
“你们?三剑客?呵呵,文强。”
“不,不存在什么‘三剑客’。我文强几个不是来临江拉帮结派,而是想为了自己打拼个前程来,为了报答组织的培养,也为咱临江百姓做点事实吧。”
“嗯,很好,你说得也很实在。我也没认为你们是什么‘三剑客’,我相信你们也看出来了,我对你们并没有什么戒备之心。”
“正因为如此,我今天才跟您市长说这些话的。”文强说。
宋刚有些莫名,文强似乎很真诚,也似乎很深沉,他把不该说的话说了,目的何在?这是“三剑客”的迂回战略,在宋刚面前得到更多的主动?抑或是他们准备放弃汪少华,因为汪少华不是他们合作的理想人物?或者是汪少华已经成了三剑客前进的绊脚石,需要踢开?宋刚一是真的拿不准。
“文强,我觉得汪少华并不特别的怎么样,人嘛,都有不足与缺点,没必要追求完美,我们对汪少华也不能要求太高。你说呢?”宋刚敷衍地说了些外交辞令。
文强笑了笑,“市长,我理解。不过,据我所知,‘非典’形势一缓,接下来就是全省经济工作的总体规划的起草了。有种说法,临江将在未来几年升格为副省级架子,因此,这几年临江的发展至关重要。因为这个原因,临江不能再在庸人手里瞎折腾了,我们希望有您这样的人出来领导临江市的全盘工作。”
宋刚“哦”了一声,心里暗暗震惊,心想,论战的主要对手也许就是这三剑客了,他们是否是冲着我宋刚来的?宋刚不好点破,笑着说:“文强,有这种说法?道听途说的事吧?还有,我们在这里议论省委考虑的问题是不适合的吧?噢,我不是虚情假意说说,谢谢你文强的厚意,但是,我们现在议论汪少华可能真的不适合。当然,你也是对我说说,我心领了。不过,我们还是不说了吧。”
“好好,我就说到这里打止了。市长,有过了的地方请原谅,我文强也不是为了自己说这话,我打内心希望您出来领导全局。当然,这只是一种愿望,我们来议论这问题是不应该的,作为一个闲聊的话题吧。呵呵,请市长原谅。”
宋刚正在琢磨文强的意图时,又发生了一件让他难以理解的事。
事情是这样的,文强跟省委打出了申请报告,希望离开临江市,理由是自己不适应基层的工作。这申请一打,谁都明白是咋回事,那还不是与汪少华闹矛盾了?这不是把这层纸给捅破了吗?当然,文强的报告没有被批准,汪少华被叫到省委问了话,最后,还是傅建新出来调解才算平息了此事。
那为什么文强会要辞职呢,这可不是件小事呀?特别是像文强这样有勇有谋的人怎么会这么冲动,这么鲁莽呢?这不是跟汪少华叫板吗?他凭什么跟汪少华叫板?这是很让人琢磨不透的事。
接着,吴浩德和程伟也有了些异样,他们对汪少华也开始了“不配合”和“过不去”,在几次会议上,汪少华的意图就根本没有被“三剑客”采纳,他们似乎就是对着汪少华干。汪少华可以说才过了不久的“好日子”现在又过上了“艰难岁月”。每次,他的意见被“三剑客”粗暴地否定以后,他都只能是用金鱼一般的眼睛傻呆呆地瞪着他们,他没有他们的支持,汪少华的书记基本就是木偶一个,幸亏宋刚没有趁机对他下“毒手”,要不,这汪少华只有自动辞职一条路可走。汪少华最不理解的是,傅建新对他也不那么器重了,他对于汪少华的“告状”,只是冷冷地说:“少华啊,你可要自己检讨检讨自己哟,吴浩德几个人,都是很有发展前途干部,你应该多支持他们的工作。我几乎没有听你说过她们的好话,每次来都是说他们这里不好那里不如意,我现在都在琢磨这事了,到底是我走眼了呢,还是你真的容不得人?少华啊,我们都好好想想吧。”
傅建新这几句话让汪少华感到天旋地转,似乎有种被抛到九霄云外的感觉,脑子里有个声音不停地叫唤:“没指望了,完了,玩不下去了。”
汪少华确实有辞职的想法,可是,让他真正考虑这事时,他那里又会下得了这决心呢?辞职,他汪少华是不会干的。
这三足鼎立有利于权利的平衡,有利于政局的稳定。汪少华明白这道理,这是他的狗头军师王功名一句话提醒了他。
那天,汪少华找王功名说说“心里话”,把自己请求工作异动的想法跟王功名说了。王功名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全身冰冷,他想,这老同学可不能让他走了,好容易找到这么一个靠山怎么可以就让他走了呢?王功名一时没有说话,他用沉默展现他的深思熟虑,半天,他才用缓慢的语气说:“我说啊,少华老同学,你根本不需要为这事焦虑。你想啊,你是书记,文强几个为什么要跟你叫板?他们啊,其实不是在跟你叫板,他们是跟宋刚叫板。你也许不这么认为,不过没关系,我来分析给你听哈,文强几个看得比较远,他们是为你今后回省城后做打算了,说不定呀,省里也已经在考虑你的工作了。
他们比你的消息灵通,你想啊,你走后多半是宋刚接位吧?当然是宋刚罗。我看呢,文强几个心还蛮大,现在就拼命地为今后打基础,他们的对手当然不是你啦,他们的对手是宋刚。现在这样呢,临江就是三足鼎立了,三足鼎立好啊,为什么好?物理学里说三角形最稳,还有,部队里也是三三制,为什么三三制?这里也是三角形一样的道理,最稳啊。你看过三国,要是两国行不行?不行吧?这就是‘三’的好处,现在临江来个‘三国’,你还占这个曹魏呢,老大还是你,你这书记的印把子还是有用的,三剑客要借重你,宋刚同样要借重你,你可以很好地平衡他们两股势力啊,这样啊,你少华书记今后的日子肯定就好过多了。你说是不是啊?”
汪少华听到王功名这半通不通的形势分析,一时也觉得情况并不是那么遭了,看来,自己只要把握得好,局势也不是那么可怕,至少自己是书记的事实大家还得认可。
其实啊,汪少华之所以觉得王功名的话有道理,实际上就是汪少华为自己找不辞职的理由,他内心所希望的当然是永远高居在宋刚等人之上。
人呢,在官场上能够辞职不干的人真还不多,你想啊,经过这么年打拼,既然上去了,那还舍得辞职呢?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嘛,那些拼命钻营的人,把这官帽看得比性命还重要,因此,你要他辞职,就像是要了他们的命一样。当然,这官场上也不是没有人辞职的,都是些什么人呢?是怪人,或者说是有能耐的人。这种人很少,一个县城几年也难得出那么一两个,因为世俗的观念约束这种怪异行为,因此,谁要是跳出这个“城墙”,拿出这份勇气出来还真不容易。大多数人呢?连这种想法都没有,即使有也是“不得已”,但这种“不得已”的想法一般都是一闪而过的念头而已,看到一丝的希望就立马忘记了“伤疤的痛”。汪少华就是这种人,所以,王功名狗屁不通的分析,汪少华觉得是一番高论,一席金玉良言。他不再想辞职的事了,或者说,你要他辞职他也不会辞的,就像自杀过的人一样,自杀了一次没死成,一般是不会再去寻死的了。
临江的局面现在一片混乱,这时,雄心勃勃的省委副书记傅建新来到了临江。他的到来,正式拉开了全省的经济发展的大讨论,黄庭宏措手不及,宋刚更没想到这一波冲击回来的这么快。因此,势单力薄的黄庭宏与宋刚一开始就处于节节防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