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刚又是一惊,他就直截了当地问起了我公司的事呢?上头的人要打压我宋刚,本就是与这公司有关,他很可能就是他们一伙的人。但是,按理,他应该是装作不知道,可好,现在人家竟然明目张胆地提到了此事,这不得不引起宋刚的深思。
宋刚笑了笑,说“文部长也知道我妻子办的这公司?现在才起步,会是个什么样子很难说,阻力还不小呢。”
“是难,京城是藏龙卧虎之地,要冒尖出来,是有很多阻力的,都是这样。不过,听说您的雄心很大,是不是秉着‘要做就做最好’这条理念呢?听大家说,您比较追求完美,哈哈,什么事都完美,这不是很累吗?”
现在该轮到宋刚狐疑了,这话很难理解,也很容易理解,宋刚稍稍沉思了一下,说:“人嘛,追求的目标不同,奉行的理念也就不同。呵呵,或者反过来说,理念不同目标也就不同吧。”
“那您的目标是什么呢?”文强说。
“玩!”宋刚很简练地说了一个字,加上一句,“玩个痛快。”
“玩?”文强望着宋刚,疑惑地问道。
“对呀,这就是我的目标。玩个痛快。输也好赢也好,但最起码一点,那就是要够刺激。”宋刚笑着说。
“难道不是责任?如岗位责任市长的岗位。”
“责任,对这盘棋要负责,这就是责任。下棋,谁想输?绞尽脑汁也要赢。”
“哦?了不起。”文强似乎明白了宋刚的内心,也似乎是由衷的赞赏。
话不多,一路上聊聊别的,都好像有戒心,第一次说这么多,够了。宋刚与文强都是这个心思。
回到家里,宋刚没想到还有两位客人,苏小川和叶丽华。
“哈哈,没想到我们也来了吧?老弟,今年我和丽华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你们家过年,你可要欢迎哟。”苏小川嘻嘻哈哈地对宋刚说。
宋刚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老兄说话总是毫不忌讳,多不吉利,忙说:“什么第一次最后一次的?今后,欢迎每年都在我家过年。”
“唉!你以为我就没有个家?今年呢,趁着你们双方的父母没来,三个人过,冷清,明年人多了就太累了,所以,我们就不来你家过年了。我和丽华已经想好了明年过年的法子了,别以为我这病明年就过不了年,我可没这想法哟。说不定呀,再活上十年二十年都没问题的。最近我在医院检查,所有的指标都很正常,医生说,面对死亡微笑的人总是活到最后。”苏小川很快乐地说。
面对死亡微笑的人总是活到最后,这话有道理。宋刚说:“苏兄又发明了一句名言啊,我们改一改也可以用于工作上,面对失败微笑的人永远是胜利者。”说完,两人哈哈大笑起来,叶丽华、婷婷、天舒也跟着笑。
两家人就这样快快乐乐地开着玩笑开始过年了。
到初三日,宋刚接到一个电话,来电话的人自称姓陈,希望见见宋刚,他说:“宋刚市长,你明天就要回临江了,我想,作为老北京人,总该尽尽地主之谊吧,想请你吃顿便餐,不知你赏不赏脸?”宋刚一听这人的口气,知道这是对手来挑战了,说不定就是上次的那些人。
宋刚如约来到北京大饭店,这里是北京最高级的饭店之一。宋刚一进包间,本以为又是五六个人,没想到只有一个胖墩墩的脖子很短的人在那里。
“坐。祝贺宋刚先生这次选举成功,又干上了老本行。”这自称姓陈的人见宋刚进来,竟然大大咧咧地坐着那里没起来,就一个“坐”字算是“礼貌”了一下。
宋刚也没有伸手过去和他握手,坦然地坐在对面的沙发上,说了句:“谢谢。”
“上菜。来两瓶红酒,我平常喝的那种。”姓陈的人对服务员说。
很快,菜上来了,两个人六七个菜,份量不多,但都是名菜。服务员开了酒之后,姓陈的人对服务员说:“这里没有你的事了,有事我再叫你。”说完,对宋刚说:“宋刚市长,应该这么称呼你了,至少,你确实是市长了。到北京来难得有见面的机会,古人说,道不同不相与谋,不过,咱也是礼仪之邦的子孙后代,尽尽地主之谊那也是应该的。今天,咱哥俩今儿个一起吃饭,也就是这么个意思。”他的话咄咄人,似乎视宋刚为无物。
宋刚很坦然,很平静,笑着说:“多谢了,前段时期劳您费心了。不过,我也没想到,怎么我还来个‘二进宫’,嘿嘿,这世界呀,想不到的事很多,今后,也许还会碰到更多这种意想不到的事。您刚才说的好,古人的话不能不听,金玉良言呢,真理呀。我记得,礼不往来非君子,今后,我们见面的日子少不了,你初一,我当然就十五了。你下三滥,那我也不会做君子,伪君子也不能做。陈先生,您说,我这么处理对不对呀?”
“好,宋先生说得好,既然大家都是条好汉,我佩服。来,我敬你一杯。”姓陈的站起来,对宋刚说。
“喝敬酒好,罚酒我是不会喝的。”说完,一口干了,给自己和姓陈的又满上一杯,“我也敬陈兄弟一杯。希望没有喝罚酒的那一天。”
“哈哈,你宋刚不喝罚酒,难道我陈某人就喝罚酒?干了!”
“嘿嘿,我听说喝罚酒没有人是心甘情愿地喝的,所以,喝不喝罚酒很难说。”
“哈,有意思,好像这话不是我陈某人发明的,既然宋刚先生不会喝罚酒,难道我陈某会喝?”
“陈先生家世显赫,自然很少人能给你罚酒喝的,不过呢,刚才不是说了吗?世事难料吗?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的事,应该是一种自然的规律,三十年了,该河东了,那还是得河东,人力是没法子的,不能逆天行事嘛。陈先生,我说吧,有时,历史是一种包袱,没有包袱的人更轻松。”
姓陈的一愣,随即又说:“资源,就是一种财富,总比白手起家的好。宋刚先生很不容易了,该满足了,从农村出来,能够站在这州府一级上,光宗耀祖的,够意思了。凡事呢不要求过,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功成名就何乐而不为呢?”
“不错,不错,陈先生说得太好了,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原来,陈先生很懂得这样的道理呀。”宋刚反唇相讥。
姓陈的又愣了一下,脸色没有刚才笑容了,冷冷地说:“不知宋刚先生今后有何打算,能否告知一二?”
宋刚笑了笑说:“打算嘛,当然是有的,不过,说了也是白说。为什么呢?因为,我自己对自己都有些担心,说话算不算得数呢?譬如吧,我想爬一座山,爬过了,前面又有一座山,又想爬,怎么办?爬呗,喜欢爬山还怕山多?就怕爬到后来没得山爬了。”
姓陈的那人又是一愣,说:“就不怕爬山爬到半路摔下来?”
“哈哈,怕摔下来,那爬什么山?一,那么容易摔下来的人就不要去爬山,坐在家里稳当;二,怕摔下来的人更不要去爬,瞻前顾后,也爬不了山;三,真正热爱爬山的人就那么容易摔下来?他们是不容易摔下来的。当然,理由还有,四五六七,总的一点,既然爱上了这事,就不会想摔不摔的事,即使最终摔得浑身碎骨,那也是一种快乐的。”宋刚说得也很认真。
姓陈的人沉默了片刻,说:“有个故事,有两个精神病人,好不容易从精神病院逃了出来。但出了门还要翻过100道墙才能到达公路。他们一起翻了60道墙,其中一个精神病人就问另一说:老兄你累不累?另一个回答说不累。他就说,那好吧,不累我们接着翻。当翻到第99道墙的时候,一个精神病人又问另一个精神病人说:老兄你累不累?另一个回答道:我累啦!我们回去吧!于是他们又翻回去了”
宋刚笑了笑,说:“有意思,呵呵,我是说你讲这故事有意思。不过,您觉得这故事真有意思吗?你是精神病人?我也不是。”
姓陈的人又说:“宋刚先生,我觉得这世上还是多点朋友好些。为什么我们不能成为朋友呢?”
宋刚看着那位姓陈的人说:“确实,多点朋友好。我们为什么不能成为朋友呢?我真想问问你呢。不过,不打紧,要成功,需要朋友,要取得巨大的成功,就需要敌人了。”
“看来,我们很难成为朋友的了。”
“您不是说了道不同不相与谋吗?陈先生,虽然我们很可能成为不了朋友,但我不希望成为你们的敌人,不过,你们一定的把我当成敌人,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走着瞧吧。陈某人至今没有遇见过你这样的人。”
“知道。世界上好像也只有一个宋刚,但仗着权势的人,宋刚倒是见过不少。”
宋刚见了这个姓陈的人以后,苏小川问:“这人怎么样?”
“纨绔弟子,深度有限。”宋刚回答道。
“行内人士称京城五虎,姓陈的属老二,其父副部级领导,估计与厦门走私案多少有些牵连。所以,再升的机会也不大了。老大是我的本家,姓苏,是个老谋深算之人,一直没有露过面,其父是国内的经济学家,也算是个人才吧。”苏小川说。
“今后还有的路要走罗。”宋刚欢快的说了句。
苏小川哈哈一笑,“好斗的家伙。唉,重来一次,我们面对面玩一次,该多痛快。过去酒逢知已千杯少,现在酒逢千杯知已少,不过,遇到你老弟以后,我就不寂寞了。人生没有彩排,每一天都是现场直播。”
回到临江,一年的戏也就又开始了。
吴浩德、文强、程伟并没有汪少华预期的那样与宋刚硬碰硬,反而都很恭敬地“市长您好,市长您来啦”。汪少华看看今天团拜会的人都到齐了,摆出了坐临江头把交椅的派头,“嗯嗯,各位,都到齐了?今天,我们四大家班子一起欢聚一团,嗯嗯,大家都过了热闹的年,现在我们再聚一聚,一是大家一家人嘛,该一起乐一乐;二来,也是个收心会,过了今天,过了今天嘛,事情就多了,一是”
本来,今天就是团拜会,也就是见个面,互相拜个年,道个好,然后各自去相关的部门看望看望自己的下属,可是,汪少华今天不知哪根神经出了毛病,把今年的几项主要工作就在会上布置了,有些事还没上过会,现在就作为正式的计划布置了下来。特别是他说,从初七正式上班起,狠抓一下班子作风建设,对懒散玩吃来一次专项整顿,这次是真招,抓几个典型出来。这任务就交给市委以及纪委了,组成一个专门的治理小组。
汪少华这一讲就是一个多小时,既不是讨论,更不是会议,完全是说单口相声,似乎,临江的工作他都成竹在胸,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他一声令下,千军万马就会往前猛冲。
众人都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宋刚在吃惊之余渐渐听出了一些倪端,他想,汪少华准备培养一种习惯,让其他人慢慢习惯这种“小事开大会,大事开小会,重要的是不开会”的作风。
快到十一点半,他的“发号施令”终于结束了,给大家留下的拜年慰问时间也就半个小时。宋刚想,在里转一圈的时间都不够了,干脆就打消了给院子里的下属部门拜年的打算。
文强似乎看出了宋刚的想法,上前说:“市长还准备去那边看望下属吗?”
“算了,时间不够了。”宋刚说。
“我中午请您吃顿便餐如何?算是今年我们第一次见面的礼数。”文强说。
宋刚笑了笑,说:“行啊,那就破费你们组织部了。”
“哎呀,什么组织部不组织部的,没钱了,还不是请您批条子?我组织部可没有钱啊,不都是你市长的?”文强笑着说。
汪少华看了一眼文强,不知是什么意思,他的脸怪怪的,似笑非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