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匡此举一是为他的贞儿出气,二是给自己立威。他要告诉大臣们,天下终究是皇帝的!
群臣颤栗,再无敢进谏之人。事情再明白不过了,谁要是敢求情,这结党营私、意图不轨的罪名就会给谁扣上,先帝最恨朋党之祸,前朝因为大臣结党之事,不管是确实有之、还是捕风捉影,到最后杀了多少人。大臣们是给杀怕了。
正义要紧、忠心要紧、朝政也要紧,说到底,都不如自家的脑袋要紧。
当年叱咤风云的吴氏父子如今成了瓮中鳖、砧板鱼肉,在腐臭阴冷的天牢里苟延残喘,而且,很快就要被移送刑部审判,有皇帝“关照”的案子,死罪难逃吧。父子二人抱头痛哭,只希望不要牵连到子孙,给吴家留个后。
吴铮老泪纵横,当初为了咽不下一口恶气而把女儿的劝诫当成了耳旁风,到如今,吴家落得近乎灭门绝后的地步,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固执倔强、一意孤行。他撕下一块衣襟,咬破手指,一笔一笔写下忏悔乞命的万言血书,自己的性命他已不在乎了,只求皇帝能念在吴家世代忠心为国的份上,莫要赶尽杀绝,给吴家留个后。
乾西宫。
冷宫的墙,是千年不化的坚冰,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有春夏秋冬,四季分明。这里,只有漫长的冬,春风越不过冷宫之墙。
不过,外面世界的消息却如漏网的一条小鱼,钻进来。
这一日,天光甚好,夏日的太阳新鲜、热烈、暖和得很,正好可以驱散些冷宫里的寒气。四角的天空,规规矩矩得蓝,金色的阳光百无聊赖地落到这个封闭的小院子里。
废后吴氏在院子里晒太阳。时光是凝滞的水,流过指尖,质感,像是可以抓住。人都说,青春短暂、易逝,红颜弹指老。冷宫中的岁月则不然。不过,在这里,青春也无用了,丑或美、年老或青春,都没人在意的。
两个痴痴傻傻的白头宫人正喜滋滋得在破棉袄里龇牙咧嘴地捉虱子。已是六月,后宫里的女人着轻纱还嫌香汗淋漓,冷宫里的女人却好像再辨不清冬夏。
吴氏晒了会子太阳,倦了,起身进屋打算睡个午觉。在这里,时间是泛滥的。
内殿里,两个形貌粗陋的壮实宫女正马马虎虎洒扫,边闲话宫里的杂事,也算是长日无聊的调剂。
一个说,“真想不到,曾经高高在上的凤凰现如今成了落难的鸡。”
“曾经的凤凰”,在说她吧——落难的鸡,想不到一个大字不识的小宫女一句话就透透彻彻概括了她的半生。心中并未泛起涟漪,说就说吧,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没什么相干。
一个说,“可不是,还连累家人进了大牢,听说快要砍头了呢,哎……”
她听到“砍头”二字,心一下子吊了起来,喘不过气,两眼一黑,天突然黑了。怎么会?是谁要被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