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乔老婆婆掀开遮住大铜镜的布,站在镜子前,望着自己苍老的倒影,想起了多年前的事情。
当年钱乔坐在卧房,给肚里的小娃娃绣着衣服。那时钱乔怀孕六个月,肚子隆起还不是很大。窗外突然开始刮起了狂风,方才还是大晴天,一下就天昏地暗了。她放下手中的针线活,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向窗外的天空看去。这时,其他房间内传出了男人的叫声:”镜子!镜子!“是钱乔的丈夫管菱。钱乔急忙推开门,扶着墙匆匆向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房间门窗都没关,被风吹得哐哐响。钱乔的丈夫跪在一大堆破碎的铜镜上,双眼发愣,满脸是泪。管菱喃喃自语:”完了,完了……“平时乐观的丈夫突然这样了,钱乔没忍住,眼泪像断线的珍珠链,吧嗒一下散开了。她缓缓地跪在管菱身边,轻声说:“还有我还有我,我们还有宝宝。”管菱还是刚刚那僵硬的表情,噌地站起来向外走了几步,然后疯了般地跑出家门去。钱乔哽咽着转头望着敞开的大门,她没注意到管菱房中最大的那面铜镜正在冒着黑气,并向房外、向她猛烈扑来,钱乔一下被撞晕在地上。
钱乔老婆婆左手拄杖,右手轻轻抚着自己的肚子,当年流产的感觉隐隐作痛。
等钱乔醒来后,觉得浑身酸痛尤其是腹部。她立马坐起来,看见自己裙摆染了大片血,连身下的铜镜碎片也染红了。钱乔双眼直直地望着碎片里的自己,又一下慌了,边流泪边颤抖地站起来向管菱走出去的路蹒跚走去。市集一片狼藉,摊全翻了,商品也洒落一地。村民们呼喊的呼喊,跑的跑。钱乔逆着人流不停地问:“有没有看见我丈夫管菱?”村民们只顾跑,哪顾回话。钱乔知道管菱一定在前面,她并没有想过前方会有多危险,也看不见前方乱窜的黑气。她越往前走,受伤的村民越多、地上的尸体也越多,她哭得也越伤心。前方的人没多少了,钱乔就在地上的尸体中找管菱。她失魂落魄地哭叫着:”管菱,你在哪?“直到她看见了管菱面朝地趴在地上。钱乔立马走过去抱起管菱,将他翻过身来。管菱还没死,还是一副绝望的表情,他的眼神及其空洞,脸上的泪痕和伤痕交错,肢体僵硬,头却在颤抖。钱乔紧抱住管菱说:”我们回家,我们回家好不好?“管菱突然声嘶力竭地说:”没有梦,回什么家,我再也没有脸面对大家了,还有我们的孩子……“说到孩子,管菱的声音逐渐软了下来。”孩子没了“,钱乔说。管菱愣住了,望着钱乔满是血的裙子,念到:“是我,我的错,是我害了孩子,是我的错,我的错……”管菱站起来,向前走去,对着黑气大吼:“妖魔鬼怪都冲我来吧!我是铸镜师,你们恨的人是我,不要再伤害我的妻子和村民了!”黑气突然聚集在一起朝管菱扑去,钱乔在一旁吓坏了。黑气全被吸进管菱的身体内,管菱倒下了。钱乔尖叫:“管菱!”钱乔爬向管菱的尸体,此时天上的乌云逐渐散开,可是这些都不能吸引钱乔的目光。钱乔颤巍巍地将管菱再一次搂在怀中,他知道丈夫这一次是真的离去了,她突然像山洪暴发般地嘶吼。整条街安静得只剩她的叫声,还有一个婴儿的啼哭声。等等,钱乔听见了什么?婴儿的啼哭声。她有预感这个被抛弃的婴儿是她的管菱,是整个村子的救星。
这个婴儿如今已经长大,他叫管净,继承了管菱的旧业。全村人不但不怨恨管菱,还把管菱视为大英雄,给他修建了纪念碑,包括管净自己也把管菱看作是拯救全村人的大英雄。因为管菱,村民们特别照顾管净,同时也都相信管净能完成管菱没完成的镜子,能破解村子千年来的诅咒。
镜坊前拍着长队,等着拿管净新出炉的镜子回去试用,他们愿意给管净当铸镜的小白鼠。管净的妻子秦瑶和他的女儿小芳则提着桶给村民们送水喝。水送完了,秦瑶就带着女儿回到管净身边。秦瑶打开管净铸镜的小房间,里面一群工匠在忙活着,管净却坐在一旁对着铜镜自娱自乐,还十分入迷。管净模仿妃子阴阳怪气地说:”皇上。“又模仿皇帝说:”爱妃。“模仿妃子:”皇上!“模仿皇帝:”小妖精!“模仿皇后:”好你个瑶妃,敢勾引我家皇上,给我拖出去赐她三尺白绫!“秦瑶一个舀水瓢就扣在管净头上,说:”好我个瑶妃,还赐我三尺白绫,今晚别想吃饭了!哼!“管净撒娇道:“瑶妃息怒,是朕多嘴,我掌嘴我掌嘴行不?”秦瑶:“哼!”管净:“小秦瑶,瑶瑶,看在小芳的面子上饶了我这回吧。”秦瑶:“好吧,可你得记住是托小芳的福。”管净抱起小芳说:“我们小芳最乖了。”小芳用手遮住耳朵说:“我什么也没听见。”管净笑道:“小芳,看看镜子里是谁这么可爱?”小芳说:“我知道,是宇宙超级无敌小可爱管芳。”秦瑶:“瞧你这孩子,就跟你爹学着怎么自恋了。我说管净,我怎么就没见你做过镜子,村里人……”管净放下小芳捂住秦瑶的嘴说:“嘘,别在小芳面前说这个。”管净掏出几个铜板给小芳,说:“小芳,快去买糖吃,晚了你汤安叔叔要收工了。”“谢谢爹!爹最疼小芳了。”小芳接过铜板屁颠屁颠地走了。管净对秦瑶说:“不是我不做,而是我做来做去,做出来的镜子和普通的镜子没什么两样,我心乱!”秦瑶:“这也奇怪了,你说咱爹也没留下什么给你,为什么娘非相信你能救大家呢?”管净叹了口气,用双手支起头说:“我娘也太迷信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