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我打开茶杯,喝了口水,顺顺嗓子,“你说完了没?”
他直直地瞪着我几秒后,我那丝毫不为所气的表情,让他屡次吃瘪,“你这个女人是木头吗?”他握起拳头,瞄着我的腹部。
我眼角的余光瞥见后,心里蓦然一惊,却又怕被他看出破绽来,仍旧一副悠闲喝茶的样子。
“你就不怕我在这里放点打胎药?”他语不惊人死不休。
我扶着茶杯的手一颤,“啪!”陶瓷杯应声而落,碎片蹦的到处都是。
看着我手心处一滴滴的鲜血,他伸出手指,沾染着,然后,放在眼前细细端详,“你在怕,哈哈,果真被我押对宝了,”又放在鼻尖嗅了嗅,“甜的?”
我暗暗为自己的不镇静而自责,没有着急擦拭血迹,他的笑意直达眼底,“现在你这样脆弱,倒是让我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只要牵住你的孩子,就可以对你无所欲为,以轻,你说我要先对你做些什么呢?”阴森之气直逼我肺腑,“呵呵,这又什么难的,你赐我一碗打胎药,一切就终了了!”说这话时,我的心仿佛滴血一般,神情温柔地看着自己还未突起的小腹,双手顶礼膜拜这还未成形的生命,“既然做母亲的保护不了自己现在就断了这个念想!”
他见我目光决然,不像是在说谎,一下子没了后话,我们二人在这间屋子里僵持着,只道门外传来侍卫的急报,“回禀王上,凤王爷派遣的特使到了。”
侍卫说这话时,他一直在注意着我脸上变化的表情,我已经刻意压制自己了,谁知这个阴险柔冷的男人丝毫没有放过我的意思,“既然这个孩子你已经不打算要了,那就随我出去见见特使,也好让他给凤瑾修回个话,就说你自知伤了南宫楚燕,不配在做凤家的王妃,请休书一封。”
“然后呢?”我平静的反应再次让他始料未及,他反应了一会,继续威逼利诱道,“然后,你就再不用担心你和孩子的安全问题,我会之前做出的承诺,全都会兑换,你大可以安心地在西岐皇宫里过你悠闲自己的,受尽宠爱的公主日子。”
“公主?”我好笑地咀嚼着这话的言外之意,“是弃妇吧?”
他眼波潋滟一转,“凡是不能往悲观地方想,你还这么年轻貌美,我还是会继续疼你的。”手有意无意地碰触在我的脸上,“由我给孩子当父亲,他出生后可就是皇子了,怎么说也比个王爷的孩子风光许多吧?”
见我痴痴地立在原地,他拉起我的手,“走,出去和使臣说清楚。”我任由他拽着,心里却在想着对策,让我不明白的是,为何他想要这个孩子,我跟在他后面,踩在地砖上,清脆的声音在我心中滴答作响,突然,一道寒光从我脑海里一晃而逝!
他是想用这个孩子要挟凤瑾修!
思路在飘散中,我随着他的脚步游离着,“这就是凤临国派来的使臣?”在众人面前,他扮演着我父王的角色,“以轻是被我宠坏了,这次的事情我听说了,她有着诸多不对,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再为她辩护什么,以轻,你就把自己的想法和使臣们说了吧!”
他身子一侧,将我暴露在使臣面前,我抬起头,面前的两位使臣面相普通,但浑身散发出的王者贵族之气让本是浑浑噩噩的我倏然一震!
其中一个使臣的眼神中透露出高远而寂寞的光芒!
一个让我自己震惊的结论直撞着我的内心!凤瑾修竟然乔装成使臣!精明深沉如他,难道不知道这样做所冒的危险是多么大,尤其是面对着我身后这位阴柔毒辣的父王,要是一旦被发现,就算他再怎么神通广大,怕也是逃不出这西岐皇宫中早已经布下的天罗地网!
暗吸了口气,我偷瞄了眼父王,他惬意地倚在榻上,卯足劲儿要看这出好戏,我现在还是有把握他没有看出面前的这个特使就是凤瑾修本人。
而自己呢,为什么每当面对他时,都有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向我袭来?
“以轻啊,你现在的身体,自己最清楚,太医也叮嘱过你,快些和使臣交代完,回去休息吧。”他在后面用一种听似关切,实则是不耐烦的口吻敦促我道。
我能感觉到凤瑾修在听到这句话时,身体不由自主地一怔,他身后的另一个使臣则是以一种探究的目光打量着我。
好熟悉,可是却想不来自这种眼神在哪里见过……头好疼!
我揉了揉太阳穴,假装不认识似的对乔装过后的凤瑾修逐字逐句说道,“我,没事。”故意忽视他眼中传来的阵阵破冰般的火热,继续冷然道,“麻烦使臣回去告诉大王爷,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小女人,心也就那么大,能想到的、顾及到的,除了我的夫君和孩子,再装不下其他,现在的我,累了……”说到此处,身体仿佛不能承受的重荷压在我身上,喘息不过来,他伸手想要扶我,却被我巧妙地躲过。凤瑾修,我不是看不懂你的眼神,只是揣摩你的意图,太累!
何况身后还有一只凶残的野兽在虎视眈眈睥睨着这孩子,所以现在,绝对不能让凤瑾修知道我有身孕的这件事。
呵呵,心里暗笑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优柔寡断了,什么时候只会为别人着想而把自己的安全快乐置之不理了?
“原来我的以轻是这样想的啊。”身后的父王不知何时已经踱步到我身侧,一手按在我的肩膀上,一手举着茶杯,“使臣一路辛苦,我就以茶代酒,为使臣接风洗尘吧!”凤瑾修修长的手指接过茶杯,复杂地望了我一眼,仰头,一次引尽。
“哈哈!好!”父王爽快地大笑,“这位使臣可以先回去给凤王爷传个话了。”父王对凤瑾修身后的另一位使臣说道,“就说我要留下其中的一位,好好地尽尽地主之谊。”他在说这话时,虽然眼里噙着笑,可是却仍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报复之情。
不好!难道茶里有毒?
另一位使臣难以割舍地注视着凤瑾修,然,漫不经心的点头答应,行了个礼,双手紧握着拳头,好似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西岐的皇宫。
宫门再次紧闭,父王一摆手,大殿内的宫女太监一个个皆垂首,胆战心惊的默默撤出,空留下我们三个人,诡异充斥着大殿的每一个角落,也将我深深包围住。
凤瑾修在我面前缓缓地露出难掩的痛苦之色,不料惹来父王新一轮的得逞之声,“这茶的味道,不错吧?”手中肆意地把玩着凤瑾修喝过的那杯茶,“草婆的蛊毒,可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破解的,所以我劝使臣还是不要轻易用功的好,那样只会加速毒在全身的扩散。”说的那么淡定从容,我恨不得上去撕裂他的面具,逼他拿出解药,可是,现在的我却必须强力制止住自己的激愤,靠在座椅上,用轻松而不理解的口吻,开着玩笑似的问这只野兽,“呵呵,父王您怎么还是那么喜欢折磨人?”
说这话时,我脸上是带着笑容的,可是没有人能体味到我内心无比巨大的痛苦和压抑,明明鲜血就要飞溅而出,我掩饰着颤抖,此时我不能让这只野兽觉察出我和面前这个中毒的男人之间的关系,否则,只怕会给他招致来更深更难以想象的折磨!
“以轻啊,现在你的心可有感觉到痛?”野兽紧逼着我,死死地把我逼到墙角,无处遁逃。
痛吗?恐怕早已痛到失去知觉,在看到凤瑾修额际上越来渗出越密集的汗珠时,我的心就背叛了我自己的坚持,早已给了他!
我脸上重新显出的天真甜软的笑,曾经只展示给凤瑾修一个人的笑容,缓缓流露给另一个男人,“父王为什么会这么问呢,不过是一个人罢了,天地间草芥之命何其多啊。”内心却在希冀着,野兽会不会因为我的不在乎,而停止对凤瑾修的折磨。
他,在我面前,强忍着我无法预知的痛苦,单手撑地,却不去看我,是怕对上我冰冷的眸子,还是怕击垮我强颜的欢笑?
他了解我的内心,就如同我可以洞悉他的目的一样,我们,果真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以轻,你知道吗,如果你恨一个人,对他最大的折磨,不是杀了他,而是毁掉他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爱,却惟独让他活着,承受着失去挚爱的痛苦,生不如死,才是最刻骨的折磨。”眼光犀利地扫过我的肚子,又辗转到乔装后的凤瑾修身上,这只野兽一步步地,漫不经心地走到凤瑾修面前,用那妖娆的手指挑起他的下巴,让我一瞬间有种呕吐的冲动,“这张脸长得太过普通,不过,我还是很喜欢这双眼睛的,都能让日月失去颜色的眸子,亮到让我有种想将它们挖下来的想法。”
我手紧紧握住椅子两侧,心里翻江倒海,我告诉自己,要忍,一定要忍!“呵呵,父王这么喜欢这个男人,要是让王后知道了,岂不是要吃醋了?”
“以轻不用为我担心了,现在,你父王我又没有龙阳之癖,何况,我生命里一直等待的那个女子才刚刚出现,我怎么会辜负她呢?”
我浑身一个激灵,恨不得扑上去将他千刀万剐,这虐心的践踏,心血的耗尽,让我几近崩溃的边缘,“父王想留着这个使臣做什么用呢?”脸上的笑容已经僵硬得堪比磐石。
“他能有什么用,当然是留着,慢慢折磨了……”野兽的眼中露出嗜血的光芒,让我有那么一刹那感觉到,他似乎已经觉察到眼前这个使臣就是凤瑾修一般!
至始至终,倒在地上的凤瑾修都是紧咬着牙关,一声没吭。
日子过得愈加平静,越是会将危险深入血液的浓重。
离凤瑾修被关进地牢,已经有十五个时辰零一炷香的时间,这期间父王从未来找过我,只是派小怜送过几次饭,我待得这个小屋子是个屋内屋,虽然押送我回来时,我是被蒙住眼睛的,但是我数了下,从我现在处的这个屋子到大殿,路程大约是一百三十步,其中路过草地,因为我的鞋上沾染了些草沫子,还经过染布坊,因为我的衣裙的左下角沾染到了一丝未干涸的蓝色水染料。
这个屋子的位置,我已经大致有数,如若不出所料,它就在曾经我住的宫殿和王后的宫殿之间,之所以把暗室盖在那里,我猜想是因为它前面有座藏经楼,而作为历代皇宫里的这种地方都会有些暗道,或许那里就是父王秘密召见亲卫队的地方也说不定。
“小怜,父王在哪里?”我倚在美人塌上,有一搭无一搭地和这个单纯的小姑娘攀谈。
“回公主的话,奴婢不知。”她一边给我扇着扇子,一边怯怯地颔首答道。
我当然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像我父王那种精明得流油的人,怎么可能让她知道行踪,除非是有意给我透露为之。
她见我没了下文,也揣测不出我的意图,只是愣愣地继续着刚才的动作。
我猜,父王给她的命令就是在等待我询问被关押的使臣的事情。
当然,我再忍不住也要忍,这个时候,谁后提起,谁就占尽先机。
尤其是窗口还有个人影在自以为是的晃动时,我抓了一把用菊花水浸泡晒干后的瓜子,扔了一个在嘴里含着,却没有磕。
也不知道凤瑾修现在怎么样了,我不敢想,因为我能想到的都是对他不利的条件。
心却一个劲儿地跳不停,另一个使臣已经返回凤临国了,现在究竟是谁在王府假扮凤瑾修呢,是瑾旭吗?也就想到这里时,心缓缓疏开了些,唇角微微弯着弧度。
“公主在笑什么?”小怜轻轻地探着我的口风。
“没什么,只是在想我的孩子会是男孩还是女孩?”
“公主这么蕙质兰心,要是再生个小公主,一定也可爱极了。”她诚心回道。
“小怜怎么知道一定就是女孩呢,若是个男孩呢?”我这句话把她弄得脸色红红的,一时禁了言,不知如何答了。
“你真有趣,是不是家里没有姐姐或者妹妹,才这样喜欢女孩?”
“公主怎么知道的?”她惊讶地望着我,还带着些小小崇拜。
“猜的。”我信口开河道。
“连猜都这么准,以轻真是深藏不露啊。”每当我好不容易调节好心情时,一个不和谐的男声就会苍蝇般在耳畔响起,将我狠狠地从云端扑到地狱。
“父王真清闲。”
“你可比我想象中的沉稳,以轻,我越来越看不透你了。”他饶有兴味地站在门边打量着我。
“这句话好像更适合我对父王说。”我端来盘子,终于可以把含在嘴里的瓜子吐出去了,我刚才真的有些憋到极限了,幸好他比我先一步崩溃。
第一局,我小占先机。
“哈哈,我们还是别在这里说这些无聊的客套话,有个人难道你就不想见么?”他开始正题了。
“父王说的是谁?王后吗?”
“以轻,你说过,大家开门见山地说话,会爽快,现在怎么又明知故问了?”他也抓了一把盘子里的瓜子,却不是为了吃,只是放在鼻尖嗅,“真香,可惜有人马上就没有机会吃了。”
我心咯噔一下,站起身,怒视他。
“恩,这个表情才对嘛,如果你感兴趣就跟我来吧,虽然你已经和凤临国没啥关系了,毕竟也曾是那里的人,见最后一面还是有必要的!”他幽幽的语气可以使人抓狂。
他把凤瑾修怎样了,他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好毒辣!
我顾不得梳妆,紧紧跟随着他,绕了好多弯,才到了关押凤瑾修的地方,并不是一般的牢房,沿路那些机关和看守的人来看,如果没有他的命令,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