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气过了小雪后,气温逐渐降了下来,白日里的空气都透着丝丝凉气,冷得人心发寒。
韩家已经早早用上了暖炉,连下人都换了冬装。
这一日清早,韩芸萱在采玉和采霞二人的服侍下,穿了件杏粉色锦锻绣花小袄,下身搭了件月白色百褶裙,裙边压角用了两条碧绿色的蝴蝶丝绦,脚上蹬了一双鹿皮小靴,头上梳着清晰秀雅的双螺发髻,螺发上各缠着一根粉色发带,整个人看着清新又可爱。
远远地,韩二太太看见从门边进来的女儿,脸上就笑开了。
“今儿天气冷,你怎么还穿得那么薄,也不怕冻坏了?”韩二太太忙将韩芸萱搂进怀中,吩咐徐妈妈加些银丝炭,将屋内烧得再暖和些。
韩芸萱先跟她问了声好,才道:“外面哪有娘说的那么冷,何况女儿穿的也不少,外面看着不起眼,这小袄里可还被采玉塞了两件厚衣呢,对了,我还穿了件大氅,进屋时才刚脱下给采玉。”
“多穿些好,暖和。”韩二太太脸上露出笑容。
自从上次收到韩二老爷的信后,韩二太太的心情就一直不错。
没多会儿,韩若萱也到了。
她今儿穿了浅粉色的袄子,搭了件嫩黄色的裙子,压角是两条芙蓉五色绦,手腕上套了一对白玉镯子,身形俏丽妍媚,眉眼间已经有了几分闵姨娘的样子。
她端端正正的给韩二太太行了礼,目不斜视,规规矩矩地坐在了嫡母下首,和韩芸萱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韩二太太最满意庶女的地方,就是她懂规矩,从不会心存非分之想。
原先她也说过要给庶女送份好前程,却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快。
想起薛氏昨日送来的那封书信,韩二太太面上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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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日接连送走了欧阳瑾茹,与韩敬棠、韩敬翔兄弟两个,韩芸萱忽然感觉身边一下子寂寞了许多。
欧阳瑾茹离开的早。她果然是月底前就启程去了洛安,一日也没有耽误。
临行前她好几次下了贴子,邀请韩芸萱和韩若萱去郡守府玩儿。说是请她们两个去她那里玩儿,不过是方便韩若萱给她送过去绣好的那些绣品罢了。
韩芸萱不会针线,却也兴致勃勃的提了好些建议,将她在后世看到的一些经典漂亮绣图与技法,用大玄这里的话解释说给韩若萱和欧阳瑾茹听,她们两个人再去琢磨具体怎么将图样绣出来。
三个小姐妹同心合作,最后还真弄出了几件精致的好东西,连薛氏过来瞧见了,都不由连连称奇,直夸韩芸萱心思巧妙,韩若萱心灵手巧。
有几次时间弄得太晚,韩芸萱和韩若萱就在欧阳瑾茹那儿一起睡下了,次日下午两人才回到韩家。
韩二太太对此也放之任之。
谁不是从这个年龄段过来的人?这几个小女孩儿在想什么做什么,她都亲身经历过,又怎么会不懂呢。
难得她们投缘,能留下些美好的回忆总归是好的。
送欧阳瑾茹离开的那日,韩芸萱三人还抱在一起痛哭了一场。
韩芸萱后来想想,那瞬间真有种重新住进集体宿舍,有了关系密切的室友,然后毕业了,又和室友分开的即视感。
那之后没几天,韩敬棠兄弟又离开了。
和韩芸萱关系要好的人,转眼就只剩下了庶姐韩四姑娘。
至于幼弟桓哥儿嘛,他的年纪真的是太小了,韩芸萱除了逗他玩儿,心事还真跟他说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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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韩二太太房中聊了会儿天,韩芸萱忽地想起了什么,凑近韩若萱身边坐下,在她耳边悄声问道:“四姐姐,三姐姐这几日还在找你麻烦么?”
韩若萱目光倏地淡了下来。
她抬眼看了看正闭目养神的嫡母,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唇间,示意韩芸萱不要出声,拉着她起身走去一旁的角落。
徐妈妈并几个在屋内伺候的丫头都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各自继续做着手中的活。
韩芸萱疑惑的看着庶姐,蹙眉道:“怎么,她又为难你了?”
韩若萱垂下眼睛,低声道:“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听来一些乱七八糟的消息,昨儿个晚上去我院子里闹了一阵。”
“啊?”韩芸萱吃惊的捂了嘴,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我怎么没听说?”
“闵姨娘身子不好,昨日吃了些气,我束着院子里的丫头婆子,没敢让她们多嘴。”
“可你也不能任由她欺负啊!”韩芸萱拧眉,“她好好的不在三房的南园里呆着,总跑来咱们园子来做什么,明儿我就告诉下人,谁也不许再让她进来了!”
韩若萱眼圈一红,拉着她的手摇头道:“咱们家到底是老太太还健在,便是祖父强行给我们二房分了家,大家现下也还都在一个府上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不好和她们撕破脸让母亲难做。”
“娘才不在意这个呢。”韩芸萱不屑地哼道:“你看她什么时候给大房和三房的人好脸色看?她们呀,就是喂不饱的豺狼。”顿了顿,她问道:“三姐姐这次又是为了什么来闹的?”
韩若萱面上先是一红,随后不安又委屈地道:“她说……说是我使了什么狐媚子功,迷惑了欧阳表哥……还说我很快就要嫁进郡守府,给欧阳表哥做妾室了……红霞早上出了趟门,回来告诉我说这话已经在西园和南园传开了。”
她又羞又急,哽声道:“六妹妹你说,都是一家姐妹,她怎么就敢这样子到处坏我名声,欧阳表哥那天也是为了救我,情急之下才会逾矩的……他便是郡守府的公子又如何,我何曾想过给人做妾啊!她如今这样说我,还让我日后怎么见人啊!”说着,侧了头去抹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