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家东西两园这一夜各自悲喜不提,次日一大早,曹家的大管家就拿着拜贴登门求见韩二太太,将曹郡守许诺过的药材送了过来,另外又带了些在陵康郡难得一见的稀罕物件,陪笑说是给几位小姐少爷解闷玩儿的。
徐妈妈接过去一看,包装精美的锦盒中放着两串龙眼大小的南珠手串,还有两套玲珑斋这季新款文房四宝。
那两串白色的南珠手串,粒粒圆润饱满,光泽绚丽晶莹,最难得的是大小几乎完全相同,一看便知价值不菲,放在红色锻布上格外耀眼迷人。
而玲珑斋是大玄最好的笔墨阁,玲珑斋出品的文房四宝取材精良,做工精湛,在读书人中口碑非常高,连皇家御案上摆放的,也是玲珑斋的特供品。只看这两套新款笔墨砚尺的造型和质地,就知道是很少见的稀品,至少需要提前半年预付定金才能拿到货,而且常常是有市无价。
这两样礼物,无论拥有哪一样,都需要不菲的财力和人脉,曹郡守不过是替女儿表达歉意,却是一出手就如此大方,可见他身家不薄,而且有心交好韩家二房。
饶是徐妈妈跟在韩二太太身前,早已经见惯了各类珍宝,乍见之下仍是不由得心跳了一下。
“这些礼物太珍贵了。”韩二太太只是轻瞄了一眼,对曹家大管家道:“药品我就做主,替我家四丫头收下了,也谢过曹郡守的美意,只是无功不受禄,这几件东西我家实在不能收下,还请大管家辛苦一趟,将它们带回去吧。”
任是接下来曹家大管家说尽了好话,韩二太太也丝毫不为所动。
无奈之下,曹家大管家只好告辞,临走前却还算有些聪明,说曹太太放心不下韩四姑娘脸上的伤,过几日要亲自登门拜访。
韩二太太不置可否。
人家再三表示想要与她家交好,她总不能一再将人拒之门外。
徐妈妈亲自将人送到了大门外才转回玉兰院。
韩二太太在房内转了转手上的珠串,凝思了半晌,道:“秀姑,你让人去查一查那个曹知章曹郡守,看看他如今下榻在何处,都和什么人有接触。”
“怎么,太太不放心他家?”
“宣乐和陵康虽同为江南二十九郡,但两地也并非紧紧相邻,相隔尚有数百里远的路,往返也需要几日时间,曹郡守若只是为给好友庆生,没道理连他女儿也一同带来。”韩二太太垂下眼帘,“刚才那两串南珠,便是我家匆忙间也拿不出来相同成色的珠串,更不用说那两套名贵无比的文房四宝了,若我没看错的话,出自玲珑斋的’蟾宫’系列,蟾宫,蟾宫,取意金蟾折挂这个好兆头,我年少时看见二哥也曾得过一套,视若珍宝一般。我听说这季珍珑斋不过做了百套出来,早在几个月前就被洛安有身份的人家订光了。”
“太太的意思是……”徐妈妈有些明白了。
“这次不过是小女儿间的纠纷,她家嫡女打了我家庶女,道个歉也就完了,他却特地送来这么贵重的礼物,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只怕他家所求的事情还不小,我若什么都不知道就冒然收下他这般重礼,只怕日后他求上门来我推托不得。”韩二太太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又看了眼桌子上摆着的那堆上好药材,道:“你呆会儿去秋芍院看看闵姨娘和四姑娘,把这些东西都给她们送过去,闵姨娘的身子骨总不见好转,兴许用得上这些。”
徐妈妈应了声是。
韩二太太又道:“我昨儿个观察芸儿的神色,见她似乎对欧阳鸿那孩子没有什么意思,这事儿你怎么想的。”
徐妈妈道:“奴婢看也是这个意思,六姑娘还小呢,不像二姑娘和三姑娘,眼睛就没有离开过欧阳家的少爷。”这是变相的在说韩二姑娘和韩三姑娘行止不端了。
韩二太太低低嘲笑两声,道:“她们也就那点子眼皮,眼光都浅得很,看见一个外院男子就觉得好,恨不得马上以身相许才是。不像我的芸儿,她呀,面上看不出来什么,内心主意大着呢,我看了,这陵康也没有能配得上她的人。你说的对,芸儿还小,她的婚事不着急,再等几年吧。”
徐妈妈眼神闪了闪。
昨日她听见薛氏试探的问了两家儿女联姻的事情,当时太太并没有一口回绝,今日听她话中的意思,是铁定要拒绝这门亲了?
※
韩芸萱要是知道韩二太太说了什么,一准儿很无语。
她哪里是内心主意大,根本就是因为人生地不熟,怕自己言行上的破绽太多,才会事事多加谨慎。
其实对比她那庶姐和一般的大家闺秀来说,她已经算是比较活泼顽皮的了。
再加上她心里年龄又太成熟,早就过了以貌取人的时期,因此对欧阳鸿那种毛头小子完全提不起兴趣,若换了她和韩二姑娘三姑娘一般大的时候,怕是欧阳鸿对她微微一笑,她就要神魂癫倒半天了吧。
时也,命也。
欧阳鸿和她遇见的是早,但奈何的是时机不对。
韩芸萱这会儿也没功夫去想这些事情,她正在梧桐院跟着两位兄长学习写字。
既然绣花不行,那就写字呗。
大玄的娱乐活动太少,后宅女子能行走的天地更小,说不得未来十几,或是几十年她都要在这里过了,若是没有学得一技之长,怎么去耗那漫长的时间?
因此她想来想去,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找份寄托,便一早来了梧桐院,缠着韩敬棠要学写字。
恰巧韩敬翔也过来找兄长,兄妹三人就一起去了书房。
“女孩子的字一般都比较偏于秀美,也有写得飘逸清灵的,适合的字贴有《灵飞经》、《董美人墓志铭》和褚遂良的《阴符经》等,字体有簪花小楷,大楷也不错,楷体的话,颜体入手容易,赵体秀丽。”韩敬翔随口道:“六妹妹以前写的字体,都是比较苍劲疏朗的,怎么忽然要转写其他字体了?”
韩芸萱摸了摸鼻子,讪讪笑道:“以前小嘛,什么都不懂,现在看瑾茹姐姐字写得秀气雅致,心里羡慕的很,就也想写和她一样的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