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芸萱心道这有什么奇怪,躯壳虽还是同一个,里面的灵魂却早就换主儿了。
她莞尔笑道:“以前年纪小,只觉得做女红好辛苦,现在却觉得四姐姐绣活做的真好,她拿来的这些绣图花样十分漂亮,若是我也能绣出这般出色的绣图就好了。”
采玉看着她手中的绣图,也是目露羡慕,口中却说道:“闵姨娘本就是金绣坊最好的绣娘,四姑娘的针线又是她亲传的,女红做得好也没什么可稀奇的。姑娘和四姑娘不同,生来就福气贵重,绣活自有丫头们做呢,哪里需要姑娘辛苦学这个?”
“那可不一样。”韩芸萱扬了扬唇角道:“俗话说技多不压身,手艺还是自己会些的好,便是我绣不出四姐姐那样活灵活现的小猫儿,能绣出个笨鸭子也是好的。”
两人正有说有笑地说着闲话,绿桑急忙忙地掀了帘子进屋,说是西园的二姑娘带着几个丫鬟婆子,一脸怒气地进了含笑院,正向六姑娘这里冲过来,外面几个小丫头眼看是拦不住了,让她进来先给六姑娘通报一声。
韩芸萱先是一愣,继而眼底闪过一抹兴味。
这是有人沉不住气了。
她起身理了理衣裳上的褶子,扬唇道:“绿桑,你出去跟她们讲,都不许拦着二姐姐,她想进来就让她进来便是。”
绿桑应声而去。
采玉担心道:“姑娘,二姑娘这是……”
韩芸萱瞅着窗外的秋菊,轻轻一笑道:“不妨事,这里是东园,她就是得了失心疯,也不能在我这里明目张胆的撒野。”况且,有些话还是说清楚的好。
采玉见她面色镇定,不像是逞强的样子,提起来的心也就回落到了肚中,道:“那奴婢去给二姑娘备茶。”
她话音才落地,就听见了摔帘子的声音。
韩蔓萱一脸怒容地踏了进来。
“好你个韩芸萱,当面和我姐姐长妹妹短的论什么姐妹情深,不想你背后竟敢如此算计于我,难怪人道咬人的狗不叫,果然如此!今日你若不给我一个说法,看我不砸了你的含笑院!”
采玉忙弯腰给她行了个大礼,道:“二姑娘安。”
韩芸萱也不慌不忙地给她行了个礼,才开口问道:“二姐姐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竟让你生那么大的火气?”
韩蔓萱冷厉地瞪了她一眼,冷声道:“素日倒是我小瞧了你,只当你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谁想到头来却是你在背后不声不响地咬了我一口,怎么不叫人生恨!”
她今天穿了一身崭新的红色织锦襦裙,面上涂了宝香阁的新季脂粉,头上插了新摘的秋海棠,整个人都显得娇艳俏丽,从上到下透着一股灵动的生气,瞧着煞是好看。
只可惜此时她柳眉倒竖,目中似要喷出火焰一般,凭空减了两分颜色。
韩芸萱被她无头无尾的一说,心中莫明,道:“二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
“你听不明白?”韩蔓萱冷哼一声,道:“六妹妹聪敏过人,又怎么会听不明白?事到如今,难道还要我把话挑明了说不成?”
“还请二姐姐有事明说。”韩芸萱心里巴不得她把话说清楚,好让她知道是谁点了韩二姑娘这个爆仗。“妹妹心下确实糊涂不明,不知道究竟哪里得罪了二姐姐。”
韩蔓萱见她犹自装出无辜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怒道:“少在这里假惺惺的,若不是你和二婶在背地里使坏,好好地,郡守府怎么会无故悔婚?欧阳表哥又怎么会连续几天避着不见我?”说罢,不知是羞的还是气得,两只眼圈都红了。
韩芸萱心下叹气。
果然是为了这桩姻缘。
看着眼前怒目圆睁的韩二姑娘,她忽然很想笑。
“二姐姐怒气冲冲地来我的院子,质问我郡守府为何退婚,欧阳表哥为何避你不见,这我答不上来。”她道:“但妹妹倒有话想问一问二姐姐,”她定定地看着韩蔓萱,不解道:“为何二姐姐会认定是我拦了你的姻缘呢?”
“我……”韩蔓萱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
“二姐姐和欧阳表哥订亲的事,我也是前几日才刚听三姐姐在这里提起,当时二姐姐也在场,我听了可有半分不高兴?”
韩蔓萱哑口。
韩芸萱一挑眉,又道:“二姐姐结了这样好的一门亲事,我替二姐姐高兴还来不及呢,为何要从中作梗?”
“那是因为你也想嫁给欧阳表哥!”韩蔓萱脱口而出,话一出口便觉得不妥,心中微微懊恼。
韩芸萱面上却闪过恍然,道:“是了,这才是二姐姐的心里话。”她摇了摇头,道:“二姐姐觉得欧阳表哥好,便以为人人都觉得欧阳表哥是良婿,是不是?”
韩蔓萱心下微窘,却又不甘心被韩芸萱轻易看穿了心思,强自辩道:“难道六妹妹就从来没有对欧阳表哥那样的人动过心?”
韩芸萱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道:“二姐姐既然问了,我也说句实话吧。倘若我对欧阳表哥有心,二姐姐你扪心自问,你可有机会和他订下婚约?”不待韩蔓萱回答,她继续道:“论亲疏,欧阳表哥的母亲是我姨丈的妹妹,论家境,我外祖是翰林院掌院,论私交,我和欧阳表哥青梅竹马,二姐姐,你说,我若是对欧阳表哥有情,可还轮得到大伯母有机会为你花费心思谋取这门亲事?还请二姐姐别忘了,若没有我家和定西侯府的姻亲关系,这声’欧阳表哥’也轮不到你来叫。”
韩蔓萱表情僵住。
“人人都觉得好的婚事,我未必放在眼里,我娘也从没将欧阳表哥当成未来女婿看待,话我今天都说清了,二姐姐若不信我,我也没有法子,只能等时间给出答案。”韩芸萱缓缓道:“至于郡守府悔婚的原因,二姐姐为何不回去问问大伯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