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面对程绮韵,“德妃这是做什么?”
绮韵抽噎着,跪在他面前。“臣妾失仪,求陛下恕罪。”
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知德妃是受了委屈。但集中在龙晟身上的眼睛实在太多,他不得不将这才足半岁的幼子带离生母,放在自己与皇后的身边,不给他人可乘之机。程绮韵心思单纯,让她离开这权力漩涡,对她未尝不是好事。
今日之事完成的很利落,皇后与他——估计就连子辰也是——都没想到程飔然居然帮了这么大的忙。帝王眼角去瞄飔然,看她淡定如斯,不免赞叹其胆识和与他们难得的默契。宣铎唇畔带笑。
小辣椒程飔然,别来无恙。
毓琛宫的德妃程氏,是绮韵。平康坊的瑶姬,是飔然。自从当年被路征掉包,她就一直在想,宣铎究竟知不知道。不难想到,路征对他的皇帝一片忠心,断不会欺君。这计划,是君臣两人早已通过气的。
所以,宣铎从一开始就没想要她,想要的是绮韵。一个空有美貌而无内涵的草包美人,才更合他的胃口吗?
飔然很不是滋味,但这感觉转瞬即逝。此刻见到宣铎,她心无波澜,就如同夕阳下走来一名旧友,温暖和谐。飞霜堂中他风度翩翩,不拘小节。宫阙之下再相见,一如往日,他什么也没有改变。
改变的是她。
皇帝既然对状况了如指掌,少不得宽慰他的宠妃几句。飔然在外面候着颇觉无趣,于是转身要走。刚提起脚,却被宣铎叫住了。
“程飔然,你站住。”宣铎端的威严十足,其实只是饶有趣味的想与她叙叙旧,“出去这门,小心朕放出宫里的狗,将你连骨头一起吞掉。”
回首,他正疾步走来,随她一同走出了毓琛宫,似乎是要送她出去。飔然欣然领受了这皇帝亲自护卫的殊荣,但刻意走慢,保持了几步的距离,以示尊重。
宣铎瞟瞟她,“不错,有长进。”
飔然回瞟,“彼此彼此。”
皇帝低头而笑,又道,“今日之事,还要谢谢你。”笑意淡去,剑眉紧锁,“只是,动作太大了些,怕打草惊蛇。”
飔然眸光转了几幽,问道:“太后为何不喜欢你?”
宣铎反问,“那程贮时为何不喜欢你?”
飔然这一遭堵,却乐了。原来她和这九五之尊,也算是同病相怜。而比起他真刀真枪的屠杀了兄弟,她不过对程绮韵略施小计。那硌心之感,因此稍稍减弱。沉默半晌,又抬头看他,“你跟太后斗,怎样算赢?”
“不是她死,就是我亡。”
飔然想,那我们不同,我暂时不愿程贮时死。你知有些人,叫他活着受罪,才最难受不过。
“你以前说会赏我个官做。那话,算数是不算?”
九五之尊自然一言九鼎。宣铎答,“当然算数。可你欠朕一副画,有了画,再来讨官。”
晚曦吐艳,晴空若洗出的明镜般澄清夺目。大雪过后,霞如胭脂般泓出一片玄华的芙蓉天际。
宣铎浓眉舒展,话里有融融的重量。“程飔然,你没死,朕是真的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