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上置了繁琐富丽的餐具,飔然盯着面前一只刻花鸟兽花草纹莲瓣青瓷碗,又看一只剔采双龙纹漆盘,工艺精湛,色泽饱满。倒不见得昂贵,但无疑是能工巧匠所制。她将此外种种好物都观赏了个遍,堂食也未奉上。
她捅捅路征,“闲着无事。你指给我看,哪几个是你们一伙的,哪几个是太后一伙的?”
路征面色不佳,“什么一伙一伙的,这些是大臣,不是耗子。”
他不肯帮忙,她也可自己看。午膳位次,列的明明白白。此外,太后党的臣子年纪都略大些,面色陈腐守旧。她刻意祭出恶狠狠的眼神,一溜扫过,确保人人都看得见。
——我相公性子孤冷,但你们别欺负他,他娘子凶着呢,连老虎都养过。
路征忍着笑,喝止她,“无礼。”
飔然不但不停,还一路算计,“我该去拉拢几个敌人,往后为你们窃取些情报,也是好的。”有人以好奇的目光打量她,她琢磨着借机搭话。
“不许说话!”路征忍无可忍,捏了一记她的手。
等的头昏眼花,终于听得一个又细又高的声音,“列位相公,天子赐食至——”
内监们先是送了洗手的水盆出来,再来才是膳食。
菜色果然比他们低等官员的廊食丰富些。飔然早已饿的眼黑,挑两三样吃了几筷子,只觉素水平汤,清淡寡味。
他们平日就吃这些?
路征笑笑,“是啊。……还想升官么?”
给她些时间思索反省。
半晌,他右手翻开一个青花纹的方盅,推到她面前。她掀开盖子,见是一碗晶莹剔透的水晶八宝饭,喷香扑鼻。原来大员们的御宴也不都是白菜叶子,还是有些别致珍馐的。不经意的四下一瞧,却见别人都没有这个,竟只他案上有。
“皇帝陛下给你另开小灶么?”她吃的开心,还不忘挪揄他。
“第一回见。”路征道,“想来与我无关,是给你的。”
唇角悄悄的上扬,飔然又惊又喜。原来有相公和友人惦记的感觉这样好,宣铎知晓她生辰,也不奇怪——今日后宫中,程妃应也在做寿宴了吧。
“我吃饱了。”飔然悄声道。其实这饭堂中喧哗的很,大家都在交头接耳,她大声些也无妨。
那一碗八宝饭分量颇足,因肚子撑的厉害,她不得不挺着些。
路征伸出一只手放在她腹上,揉了几下,摸到的全是骨头。她吃的并不多,总也胖不起来,身体还没好。“不行,再吃点。”
飔然怏怏的道,“下官急着回去开工,丞相就别挽留了。此去飞霜堂很远,这就该走啦。”随着话将他手打开。
“今日歇了罢。”
“这却不行。”飔然呵呵冷笑,“一日缺工便罚禄,下官家里相公管得紧,下官不攒些私房钱,活的便不是滋味。”
路征那两道好看的修眉柔柔舒开,“原来如此。攒的什么钱?看上什么,叫他给你买就是。”
飔然歪了头看他,“那可不成。怎么像他给我的那些,杨柳水岸的古画,碧澄澄的坠子,南边儿来的上好香云纱,那些好东西,我有了钱也买给他。”
想到什么,又阴阴的道,“以上这些是小钱,若有大钱,就赁处东坊敞敞亮亮的大宅子,再给他买几房妾侍、又名红颜知己的,一个个摆在里头。改明儿他再逼要孩子,就找她们去。”
“胡闹!”
飔然很是满足,起身要走。这时见他唇角黏着个白饭粒子,俯了身,指尖微轻,将那饭粒拂掉,不经意碰到了他的嘴唇。
路征周身一紧。若非旁边全是人,他直想现在就将她压在身下。凝息定神,“我送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