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局里的时候,于正故意从局长办公室门口飘过一下,然后跟龚乐凡努了努嘴,龚乐凡立刻会意了。
其实刚才一进门的时候龚乐凡就留意到,刘萱的包在座位上了,显然是已经回来了。再看于正的表情,想必刘萱此刻是在局长办公室里吧。
龚乐凡知道于正是担心刘萱在给郝展荣打小报告,于是做了个“无所谓”的表情,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桌子上的资料都是有关马良失踪的。龚乐凡轻轻的叹了口气,巨大的压迫感又油然而生。他努力的让自己保持镇定,并且把那些资料往整齐归置着。
“组长,我想帮你弄来着,怕你不愿意让别人收拾,就没管。”小毛说的是“就没管”还是“就没敢”,其实龚乐凡也没有听清,就简单的回复了个“嗯”。
“好像,这徐雅不在这里聒噪,还真挺让人不适应的啊。”戚虎手里拿着马良早前的一本工作笔记边看边说。
那是一本马良较早以前的笔记了。昨天龚乐凡把调查的时间范围缩短在半年之内,因为龚乐凡对于近三年跟马良合作过的案子都是比较了解的。就算是曾经案件案件有了什么新的线索引起了马良的注意,也肯定是近期又发生了什么。在以往的办案中,马良可以发现的,龚乐凡也一定可以发现。虽然龚乐凡按照自己的推断很自信的将时间区间设置在了近半年之内,但是为了防止疏漏,他还是让除徐雅之外的几个人再把之前的笔记好好看看,但是显然,还是没有什么发现。
“不知道徐雅是不是已经被化验室的瓶瓶罐罐给折磨疯了……”晓东这句本应体现幸灾乐祸的句子却没有幸灾乐祸的感情,确实,这几天大家连说句轻松的玩笑话的兴致都没有。
“对了组长,今天孟飞请假了。”刘帅突然想来,便告诉了龚乐凡。
“嗯,知道了。”龚乐凡一边整理着桌上的东西,一边应到。突然他发现了一本笔记本,很眼熟的样子。
龚乐凡随即翻开了看,里面的字迹也很熟悉,但不是马良的。仔细一看,里面的内容他也是非常的熟悉。
龚乐凡正在纳闷儿这是谁的笔记本,随手翻开了扉页,上面写着——“每个人都是心理有病,等待治愈的孩子。”
龚乐凡抱着这本笔记惊呆了,“嚯”的一声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怎么了组长?”戚虎他们听到撞动椅子的声音赶忙问道。
“不……谁来过我桌子?!”龚乐凡几乎是吼到。于正听见了也走了过来。
“这……怎,怎么了?”于正很不解。
“这个……这个是谁放这儿的?!”龚乐凡几乎是在咆哮了,头也与此同时无法遏制的疼了起来。
“不就是个本子嘛,这怎么了这?!”看到龚乐凡头疼的支撑不住的样子,戚虎边说边着急的一把夺过本子,像是抓到了一个妖魔鬼怪似的狠狠的攥在手里。
“那个……那是我的……我的……”龚乐凡的心也一阵阵的痛,太不可思议了,他所有的笔记不是都毁在那场大火里了么。
老师和邵杰告诉我,都烧了……也是他们告诉我,柳萱死了……龚乐凡的脑海里充斥当年老师和邵杰告诉他这些事情时的情景。
龚乐凡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清醒了,他听到有很多呼喊声,但却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再睁眼的时候,龚乐凡先是看到了雪白的天花板,然后看到了一边的徐雅,心里猛的一惊:难道我一直在化验室里睡着,最近发生的那些事情都是梦么?如果是那样那可真的太好了!
“组长,你醒了。”徐雅的声音听起来好温柔。
龚乐凡确定,此时的应该不是梦,不过等等,是不是还有另外的可能呢?龚乐凡抬起自己有些发僵的双手,“啪啪”的拍了两下。
“组长,你是在搞笑么?”徐雅哭笑不得的问道,她是明白了龚乐凡的用意的。此时她心里面觉得,这个男人是越来越可爱了。
“噢……我还活着啊,我只想确定一下。”不知道是龚乐凡语气中的疲惫已经完全的把他那习惯性的冰冷所掩盖了,还是他真的已经不再冰冷了,总之,那声音听起来只让徐雅感到一阵阵的心疼。
“你这不活的好好的么!”徐雅抑制着自己的难过,勉强的笑着。
“你说的好像我多不坚强似的。”龚乐凡有些吃力的想要自己坐起来,却发现浑身酸麻。“我躺了多久了?”龚乐凡问道。
“已经两天了,我每天白天上午来陪你,剩下的时间他们几个轮。”徐雅回答道。
“我是怎么晕倒的?专案组怎么样了?马良有消息了么?”龚乐凡一股脑的问了好几个问题。
“专案组没事儿,马队长也没消息,至于你是怎么晕倒的,我们到现在也都不大清楚……”徐雅看着龚乐凡的眼神有些莫名其妙。
是啊,我是怎么晕倒的——龚乐凡想着,这回他可是完全的晕倒两天,属于严重事件了,但他一动脑子想,头就疼了起来。
“要不你还是别想了……要不,要不你躺下再想?”徐雅上前扶住了龚乐凡,既不想让他再头疼,却又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不想了,没事儿了,我还需要喝药么,喝了药咱们就走吧。”龚乐凡倚在枕头上,嘱咐着徐雅。
“走?去哪儿?”徐雅不解了。
“回刑警队。”龚乐凡虽然脸色苍白,但是语气很坚定。
徐雅心里想着“拉倒吧,就你这身体”,但是理智却告诉她,刑警队确实需要龚乐凡回去工作。于是徐雅点点头,去找护士帮龚乐凡准备药品去了。
此时的龚乐凡已经想起了让自己晕倒的原因了,但是两天的昏迷似乎使他对晕倒前那一段的记忆和感觉有些模糊,他不大确定他是真的看到了自己的笔记,还是因为过度疲惫而产生的一种幻觉呢?想到这里,龚乐凡长出了口气,然后掐了掐自己的头部。
“好吧,我承认自己这是在自欺欺人!”龚乐凡咬着牙自言自语道。
他确定他是看到了自己的笔记本了,那些曾经还被同学们复印传阅过,但是自从柳萱自杀后,却被戏称为“siwang笔记”的众多笔记本中的一本。因为时间间隔的有些长,外加上他这几天脑子里都是马良的失踪,所以没有在看到的一瞬间就立刻辨认出来,更重要的是,当年老师和邵杰告诉他,这一切都已经烧掉了。
要是换做是正常人,此刻肯定会因为之前和现在种种的不解觉得受不了要疯了,然而龚乐凡却控制了自己的情绪。他想起还没有弄清楚的父辈、老师们之间的关系、想到如果当初是老师和邵杰对他说了什么谎,那么他们为什么要说谎;当年邵杰的不辞而别也是因为这个么?这些事情肯定有什么龚乐凡不知道的重点,一旦知道了,可能困扰他的问题都会有答案,更重要的是,这些答案是不是跟柳萱的死有关呢?因为龚乐凡始终不相信,柳萱是会自杀的。
龚乐凡现在急需弄清楚的是,会是什么人,把本子放在他的桌子上呢?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为了刺激他还是为了鼓励他?他想到有可能的人是郝展荣或者梅双林,因为其他人虽然也多少知道一些关于他的事情,但并不是十分了解。而不论是谁这样做了,是不是可以证明,如今马良的失踪是跟黎川市有关的呢?一定是有谁知道些什么!
龚乐凡把心中的疑惑都梳理了一遍,虽然导致他晕厥了两天,但他觉得他似乎开始在一片错综复杂之中开始有些思路了。
徐雅拿好了药回到了病房:“我‘买通’了小护士,让你出去两个小时……当然,如果你之后能让局长再联系下医院的话,也可以不用回来。”
“你怎么‘买通’的?”龚乐凡认真的问道。
“小护士们都说你很帅,我就把你手机号告诉她们了。”徐雅说的很平静。
“什么?!”
等电梯的时候龚乐凡让徐雅拨通了戚虎的电话。
“组长!你好了!”戚虎那边的声音显得有些振奋。
“正在回去的路上,我想问问你,我晕倒之前,你夺下那本笔记本呢?”龚乐凡问道。
“应该在你桌上吧,当时你晕了我们赶紧送你去医院,我就随手放你桌上了!”戚虎的回答龚乐凡也曾想过,没想到还真是这样。
龚乐凡挂了电话脸色有些凝重,他心里觉得十有八九那本笔记已经不会在自己的桌上了。其实不管在不在,接下来的调查,是免不了要翻起黎川市的旧案了,只是这个知情人以这样的方式来传达信息,恐怕这件案子不仅复杂,而且危险。
“组长,你要不要先回趟家?”徐雅见龚乐凡脸色不好,所以问道。
“不用了……”龚乐凡正在思考,也在细细的品味着被最亲近的人欺骗这么多年的感受,所以失神的回答着。
“要不,咱们再回去叫医生给看看?”徐雅不放心就这样把龚乐凡带走。
龚乐凡忍耐很久的情绪不知怎的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于是冲徐雅喊道:“叫什么医生?你别忘了,我就自己就是心理医生!”
徐雅愣住了,还记得她第一次说龚乐凡是“心理医生”的时候,他那反常的样子,而如今,他却主动的跟自己说起了。
看着徐雅既震惊又讶异,龚乐凡十分歉疚的说道:“有些事情躲不过去,我也不想躲了。最近的很多事情我发现都跟过去有关……就算是为了马良,我也一定要追查到底!”说着龚乐凡狠狠的攥起了拳头。
“心理医生引导病人,要用自己内心的强大,来克服自己的内心的懦弱,我现在就是我自己的医生,兼病人。”龚乐凡继续说道。
“那个……组长,”徐雅看着龚乐凡抽风似的说了这么多让她似懂非懂的话,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没事儿吧?”
“没有!咱们回刑警队!”龚乐凡的精神显得比刚才好了很多。
徐雅发动了汽车,把手机放在了防滑垫儿上。
“这几天除了陪我,他们几个都在做什么?”龚乐凡问道。
徐雅指了指自己的手机说:“都在工作群里,你可以自己问他们。”
龚乐凡知道自己的手机已然没电了,于是拿起徐雅的。
徐雅的手机界面是两只可爱的水晶小兔子。
工作群里基本都是语音,这两天除了陪床他们几个工作时间里都在跟着于正。
“徐雅,听说组长是醒了?跟我们说句话吧!”晓东正好发了段语音。
龚乐凡正想摁着语音键说些什么,但徐雅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徐雅斜睨一眼:“是晓东啊,真是个急性子,组长你接吧。”
龚乐凡用免提接起来电话,刚说了一个“喂”字。
“组长,得汇路金霖小区3栋1102号发生命案,于大哥叫我让你快过来吧!”
“啊?!”龚乐凡惊讶于怎么又出命案了,想让徐雅马上往得汇路开,但是又想到他晕倒之前因为“抢”刘萱的活儿,让她不满的事情,便犹豫了起来。因为他知道于正也是出于这个原因,才让晓东来通知他。
徐雅却已经一手开车,一手在车载导航上查询“得汇路”。
“组长,”晓东的电话还没有结束,“于大哥让我告诉你,有个心理准备,死者是侯志明,报案的是孙树。”
“啊?!”
龚乐凡挂了电话,心情变得沉重。整个通话的过程他不过只是“喂”了一声,说了两个“啊”,结果信息量就这么大。
龚乐凡当然明白于正为什么叫他过去,因为他第一次见到侯志明,就对于正说过,那个医生不对劲儿。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一语成谶”么?
“于大哥为什么叫你有心理准备?”通话内容徐雅是都听到了的。她把“你”字加的很重。
“我晕倒之前,于大哥让我去做了一次心理疏导——患者家属挟持医生要跳楼的,医生就是现在的受害人,患者家属就是现在的报案人。”龚乐凡总能简明扼要的把复杂的事情描述的很简单。
“然后你醒了,那个人死了?”徐雅有些诧异的问道。
龚乐凡无可否认,在时间关系上,确实是这样的。
徐雅的手机又一次的响了起来,显示的头像是一个小黄人。龚乐凡猜出这是徐雅闺蜜的来电,徐雅摇摇头,表示她要专心开车,这个电话可以先不接。
“说真的,自从马良失踪之后真的是一天都没有消停过。”龚乐凡掐了徐雅的电话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
“以前闲的时候大家都难受,现在忙了也不舒服。”徐雅的话倒是很客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