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诗又道：“母亲的事，我正好想跟姨母商量。”
她说着，看了眼四周的丫鬟，花容等人会意。
高氏也道：“把箱子抬到外面去，退下吧。”
苏锦诗单独和高氏在房中说话。
“两年前我生辰的时候，我记得听姨母曾说过，姨父当年在攻占忽克咎时，身中敌人的毒箭，危在旦夕，军医都束手无策，可当时却出现一个塞神医，只用了三味药草便将姨父治好，但自此后却杳无踪迹，姨母说这神医只在边塞之地活动，所以我想着……”
“怎么？”高氏一听有些心急，“你母亲的病这么严重！”
苏锦诗默了默，道：“我不想留任何隐患，希望能完完全全将母亲的病治好，总是吃补药也是不行的。”
高氏蹙眉，想了想，道：“那塞神医踪迹难寻，就算是在塞外，也没有人知道他究竟身在何方，此人来无影去无踪，行踪飘忽不定，要说去找倒也无妨，为了你母亲的病，费这点力也不算什么，只是……那塞神医只在边塞活动，只怕请不来，而你母亲这个样子，又更不能舟车劳顿……”
高氏看着苏锦诗。
苏锦诗道：“我想着，请大夫将母亲的病情一字不落地写下，再请画师为母亲画一幅画，又明确写下生病的起因、经过，但凡能想到的，都一一记下，若此人真是神医，纵然相隔千里，难道就不能对症下药？”
高氏愣怔了，眨了眨眼，禁不住大喜，吃惊地看着苏锦诗，双手抓着她道：“真是聪明啊！再没比你想得更细的了！这是个好办法！”
苏锦诗想了想又道：“其实这也不妥帖，我还想，”她看着高氏，“自己也跟着去一趟。”
“什么？”高氏一惊，连忙道：“这不行！塞外这么乱，你怎么能跟着去，一个闺阁女子，不行，绝对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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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儿才打了一半的水，脑海中反复闪过那墨儿说的话，眼见着面前的辘轳，毛茸茸的井绳，石堆边一地的湿水流，站着泥泞的绣花鞋，潮湿的大红石榴裙摆，再看着握住辘轳的手，比别人粗大一些的手指，蜡黄的皮肤，满是干皮的手臂，星星点点的冻疮……一种被压抑许久的委屈和凄苦涌上，忍不住心口起伏，她冷着眼，死盯着面前的木桶，看着日光下泛着金光的井水，突然猛地抬脚将面前的木桶踢开，井水涌泻，哗地在地上蔓延……绿儿咬着唇，提起裙摆，转身便朝芍药阁方向跑去。
院落里，没有一个人。
原本苏锦诗在时下人们就喜欢捡空偷懒，如今苏锦诗不在，越发躲懒放肆，抱厦里常常传来丫鬟婆子的笑语声。
夜里打牌吃酒，白日闲聊八卦。
绿儿偷偷地从廊上走过，瞧着四下没有其他人，门槛上的小丫鬟又靠着门沿睡着了，深呼吸了一口气，慢慢移到墙壁，从窗棂处朝苏锦诗的内屋看去。
屏风内，一双蓝色绣花鞋一摇一摆地翘出来，女子的笑声传来。
“软烟，我说你倒被吓破了胆，有什么的？那苏锦诗的脾性你又不是不知道，点一下就燃，这会子对那冯氏是一样，上回对你也是一样，不过就是一时起兴，瞧瞧你，倒又疑心了！”
“上次她说你那些话，指不定就是吓吓你，我看，就是那凝香在背后说嘴，否则怎么没几天就被老夫人派到这儿来了？”女子嗑着瓜子儿，“不过，也是个没造化的，不跟着老夫人，反跑到这屋里来当二等丫鬟，倒成了和我们一路的人！”
女子笑着，瞧着软烟的脸色，不悦道：“哎哎哎，别想了啊，如果那苏锦诗真心想要整顿，怎么说了那些话就没下文了？我看八成和以往一样，就是突发奇想罢了！事儿都这么久了，好不容易好几天，听到那星华院的事你又这样了！怕什么！”
软烟从床上撑起身，看着她道，“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没你事，你当然不着急！上次你是没看到小姐那个样，要你在那，指不定胆儿都吓破了！这会子倒说我！这瓜子儿你也别吃了，给我！”
女子笑了笑，枕着苏锦诗的薄红梅蝴蝶纹引枕，握着镂空铜手炉，轻轻舒了一口气。
半时，幽幽道：“不过就是命好罢了。”
绿儿抿了抿唇，看了眼四周，悄悄退下，片刻又瞧着远处身着抹茶色罩衫的凝香朝此而来，她心中一凛，思虑再三，终是又急跑了回去。
临到门槛，踢了那睡熟的小丫鬟一脚，忙地挑帘进屋。
“哎哟，谁踢我！”
内室的两个人一惊，猛地从床上跳起来，绿儿挑帘进屋，两人登时脸一变，茯苓脸一沉，抄起袖子便上前来拧绿儿，绿儿忙地叫道：“凝香来了，我来报信的！”
“小蹄子，没得吓你姑奶奶，看我不打死……”茯苓不由分说便要打人，软烟脸一变，忙地拉住茯苓，盯着连忙避开的绿儿道：“小妖精！还没打着你跑什么跑！站住！你刚才说什么，谁来了？”
绿儿看着两人，冷冷道：“您二位继续骂吧，凝香来了，估计就是小姐派来了，要看到你们霸着小姐的屋，指不定又有一通热闹！”
茯苓听她说话就来气，四处望着什么能打人的物什，软烟心中一跳，也顾不得整人了，忙道：“快走快走！有的是时间收拾她，快走！”
茯苓呸了几声，被软烟拽了出去。
绿儿绷着脸，见着两人出去了，立刻觑着四周翻箱倒柜，果在其中一黑漆嵌螺钿春耕图长方盒中找到了一只金银花钗和一个金步摇，做工精致，是上等货色，能换几十两银子！
她的眼睛登时就瞪大了，有些手颤地看着面前的金钗，想着那茯苓前些日子被她撞见的那猫眼石，肯定就是如墨儿所说，在苏锦诗房里偷来的。
这些个东西，可抵得上她十年的例钱！
绿儿一时呼吸都有些难，眼盯这物，只觉得不敢再盯着，却又移不开眼。
想要握住，却又不敢握。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她就得这么辛苦地活着？
有了这些东西，至少好吃好喝，还有些盼头！
反正没人发现，反正所有人都一样！
绿儿脸色一紧，一把握住金钗，想要跑出去，可脚步刚地一迈，凛着眼，却又默了默，她皱起眉头，猝了一声，却又回头将东西放下，一下跑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