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梅与尧昆皆入住袁府。虽说他们也邀请喜儿住进袁府。奈何喜儿说在温府住惯了,就是不肯前往袁府更谈不上什么入住了。
喜儿坚持要住在温府里。也许是池鱼思故渊归鸟恋旧巢人老更容易恋故土吧!
这样一来,喜儿实际上过的是一种极为孤独的生活。表面上与青娥他们住一起。但青娥忙里忙外,压根儿就没有时间与她说说话,这样的生活处境让喜儿她倍觉日子的空虚无聊。
喜儿她此时最大的嗜好就是种种花呀草的。修剪绿茵草地她也偶尔一为之。但是每每整理一片草地下来,她都会累得气喘吁吁的。原本她是种菜的,但每每种菜她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温玉衡,那种触景伤怀的日子她再也不想过了。于是改种鲜花种绿草。乐趣也就在于目之所遇,皆为美景。谈不上爽心至少悦目吧!
喜儿很少出外。一则因为没有人陪同。二则生活中并没有什么事迫使她出外。
但这一日,喜儿必须出外了。
喜儿听人传报娘家的嫂嫂竟又添了一子,全家上下喜气扬扬。喜儿便也打点行装,打算回娘家一趟沾点喜气,如若嫂子需要帮忙的话,她打个下手应该也没啥问题。
“带点什么东西给小侄子呢?”喜儿还没出温府时还在犹豫不决。
“红包自是少不了。这是俗礼不能免。最好还是送点什么特别一点的东西给这刚出世的孩子一个见面礼。嫂子见了也开心。”
喜儿削尖脑袋在考虑。
青娥原本忙着替升儿洗衣,一转头,发现喜儿像呆鹅呆立在庭院里。
青娥于是放下洗了一半的衣物,走到喜儿跟前,问她:“喜儿,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只怕连吃饭都快忘记吃了吧?”
喜儿被青娥这样一叫唤一提问,这才从适才入定的问题中走了出来。
喜儿知青娥是个懂事理精通人情世故能妥善安排生活懂计划的人,因此就放心地把自己的迷茫向她说了出来。并向她请教要送什么礼物好。
“小男孩出生时大多喜欢讨点彩头,我私下以为你送他一个玉观音极好。男送观音女送佛,民间时尚这个。我这儿恰巧有一个成色极好的玉观音,你去扯条红丝绳来,我帮你把玉观音系在红丝绳上。你把这个送给小男孩,保准你这礼送得大家开心,你也开心!”说着青娥走进她的居室,不一会儿就手拿玉观音走了出来。
喜儿从她手中接过玉观音。
这个玉观音色泽如刚发芽的嫩柳,清新秀丽。
玉的质地亦属莹莹透亮的那一种,晶莹剔透。
若用手指头轻轻地抚摸它,手感冰清玉凉。
“确实是好玉!美玉!只是哪里好意思拿……”喜儿点头赞叹,又摇头拒绝青娥的好意。
青娥知道喜儿想要说什么话,就连忙阻止了她的话头:“不用说那些客气话了。你我相处也十几年了,彼此知根知底的,你是一个好女人,我也很敬重你。也感谢你对我们一家的包容。虽然温先生不在了,可是你依然让我们一家住在这儿,我无以回报,这点小物件只要你不嫌弃就好,你收下就是我最大的高兴。你不要再说什么见外的话了。”
喜儿听她这一说,知她是个爽直的人,也就不再多说话并且高兴地接受了她的馈赠了。
喜儿带着青娥的一片美好心意踏上了回娘家的行程。
喜儿是个北方女子。她是康氏女子。
从南方温府北上。
以往的她为了爱情北雁南飞,而今的她为了亲情却又要重返故里了。
她已经很多年不曾回故里见父老乡亲以及自己尚健在的母亲。
乡音无改鬓毛衰。
当喜儿双脚重新踏上故乡黝黑的土地时,她心潮难免不起伏重重。
哥哥听说远离故土的妹妹要回来了,杀鸡宰羊备办了丰盛的菜肴在等着她。
喜儿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家门了。
朱漆的大门是那么亲切。
哥哥的头发已是斑白。
背已成一张弯弓。
喜儿一进热泪盈泪,又一时鼻头发酸。
“嫂子和孩子在哪间房?”一见面喜儿就迫不及待地问哥哥孩子的住处。
“就在东边的厢房。”
喜儿自然知道东边的厢房在哪里。她轻车熟路地进入了东厢房。
“咯咯咯,”小男孩清脆的笑声从房里传出。
“好耳熟的笑声!似乎在哪里听过?”
可在哪里听过呢?喜儿又一下子又找不到答案。
这笑频率三短一长,好像是静妃笑的风格?
但静妃的笑声低沉得多,并无今日这小男孩那么清脆动听。
这小男孩的笑似乎还带着欢快的情绪。
“喜儿,你可回来了!嫂子好多年都不曾见你一面了。今儿你能来见我庄儿,嫂子实在太高兴了!”说完喜儿的嫂嫂冲外面庭院正玩耍的一位小女孩喊道,“潇儿,你尾姑来了。快过来叫尾姑。懂事点!”
小女孩约略七八岁的样子,听了母亲的话,再见眼前的这位尾姑,心里莫名地生出了一点喜欢出来。
于是小女孩过来行了个礼又顾自走开了。
喜儿对着小女孩夸奖了几句懂事乖巧之类的话,双眼却很快被小男孩给吸引住了。
好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婴!
虽说刚出生不久,可是双目却炯炯有神。
这儿呢,见喜儿在双目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小小的鼻子一皱,嘴唇一裂,双目成了弯弯的月亮,他笑了!
这一回的笑与喜儿刚进房所听到的笑不一样。这一回的笑是无声的笑。
这么丰富的表情,再配上此时无声的笑。
此时无声胜有声!
喜儿醉倒在这刚出生婴儿的纯真的笑容所营造的美好氛围里……
“嫂子,咱这侄儿超级可爱,可否让他做我的干儿子?你也知道的,我只生宜梅一个,喜欢要一个儿子的心意也不是今天才有的。虽然尧昆我也把他当儿子疼爱,但毕竟他到我们家时已是八岁多的男孩了,我并不曾照顾过他小时的生活,他与我也并不十分亲近。这每每令我十分懊恼,但又不敢对人说,只能自己深埋在心中。而现在,小侄儿合该与我有缘,我一见就想着要照顾好他,我也知道的,你前面生了两个孩子后,哥哥每每把你叫到他身边帮忙料理一些事务,并没有很多时间陪在孩子身边。怎么样?让我与这个孩子一起吧。我能帮助你照顾好他的。相信我吧。”喜儿一番热切请求。
“小孩我们一家人先暂且叫他小庄。因为我们家姓康,希望他能走上康庄大道,过上幸福甜美的日子。康庄就是他的暂定名字。你就叫他小庄吧。你的想法我会跟我婆婆也就是你妈妈说。她如今年高体迈,我也不敢麻烦她再那么辛苦地照料小孩的起居生活。原本想请一个保姆的。你也晓得的。如今可靠的保姆也不是很好请的。价钱中等的她们嫌少。价钱高点我们家还是负担不起的。”嫂子忍不住又要吐苦水了。也许是女人的天性吧。
“我不要什么工钱之类的,自家人,谈钱伤感情。只要能与小庄在一起就可以了。我就很开心了。”
“那好吧。先试一阵子看看行不行。行,就这样说定了,不行,再另外想办法。”嫂子刚还跟喜儿说要与婆婆说,请示过才行,这一回听了喜儿的表态后,却一改前面的态度,马上拍板。
世上那还有第二件如喜儿所说的这样无私奉献的好事呢!
那还不答应只怕是傻子了。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喜儿于是修书一封给青娥以及宜梅尧昆,说自己即将在康家娘家住个三五年的。如若有要事再回温府。
宜梅自然无法理解母亲的决定,一开始是十分阻挠的。毕竟住在温府离袁府也近,母亲的一举一动尽在自己所能管辖的范围之内。自己也放心些。而住在康家那么远,只怕死了等消息传到也要几天才能收到。
但喜儿心意已决。
宜梅最终也奈何她不了。
此事就这样板上订钉,定了。
从此之后的好长一段时间里,喜儿整日与她的这个小侄子混在一起。
她们打的是打仗般的生活。
而且是小战役不断,大战役接连。
光是吃饭问题就够喜欢上下左右全方位忙个不停。
一周岁之前,就喂他牛奶羊奶之类的。
要掌握泡的奶粉的浓度以及温度。
要不浓不淡。要不冷不热,刚刚好。
而且要现时泡。
一周岁以后,事情就更多了。
一天三大餐六小餐。
粗粮细粮配搭。
红肉与白肉配搭。红肉指的是猪肉之类,白肉指的是鱼类之类。
菇类也是必不可少的。
水果蔬菜更是一日都离不了。
而且东西大都要经过细致加工。
喜儿瘦掉了好几斤肉。
但她觉得自己精神比以前好多了,走路也轻松了很多。
康庄长得肥嘟嘟的。
嫂子见了免不了说一些不要把他养得太胖之类的话儿。
但喜儿总说小孩胖点没事,长大了拔高就没事了。
就好比小树苗。如果小时不够粗壮,到了大树时就长不高了。
边说边嘿嘿嘿地笑。
那种满足那种喜悦的心情几乎要溢出来。
“以苦为乐,其乐无穷。”这是喜儿照料康庄的心得体会。
渐渐地,喜儿与康庄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喜儿越为越觉得不仅是康庄离不了她,她更是无法离得开康庄。
不是母子胜似母子。
天大地大不如养父母的恩情大。
康庄长到五岁时已渐渐地懂事了。
对喜儿当亲身父母对待。
看来喜儿回娘家还回对了。
总呆在温府,难免会触景生情,想起死去的温大哥,眼泪就永远也流不完的样子。
而呆在康府,一忙碌一充实,眼前尽是娇美的小儿容颜,怎不叫喜儿天天欢天喜地?
原先宜梅等人还觉得母亲大人是不是脑袋进了水,只是不好意思说出,不敢那样责怪母亲。当时想那么大岁数了有得轻闲不懂得享受,真是自找苦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