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了一下，他又补充道，“虽说朕听起来觉得不那么顺耳，但不碍事，萌香你是小女孩朕怎舍得责罚你？但奖励就不了。哈哈哈。”
这笑语，把此时空气中原本突然蹦出的那一股压抑得沉沉的气流带走了。
回到忆柔宫，若凤脱下一身行头，屋里相比外头，暖和多了。
青娥低声道：“娘娘，就让奴婢侍候娘娘，娘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奴婢照做就是了。”
若凤待要点头让青娥陪同说说贴己话，一抬眼，见到青娥脸上似有倦意，于是拉过青娥的右手，缓缓说道：
“我倒是累了，想早些躺下。你也早些安歇才好。”
青娥走后，悠雅居里惟余若凤一人。
在这样静谧的环境里，人难免会回忆起过往的美好。
尤其是那些情深深雨朦朦的青春岁月。
若凤此时把自己放在舒适的大床上，盖上蚕丝被，被子又轻又软又暖。
她眯着眼，似睡非睡。
她的思绪仿佛被一种莫名的强大的气流拖入那个令她深深怀念的夜……
“你猜我会送你啥礼物？”
“百合花？玫瑰花？好像不是哦。肯定是小物件，被你放在衣兜里了。”
“哈，聪明人！真服了你了。”
她本想伸手去摸他的衣兜，像小女孩那样与他嬉笑逗弄。
她曾经见过别的女孩就是那样与他的男友相处的。
但她想了想还是没有。
她多少还是有点怕他的。
他拉着她。两人并排坐在床沿。
“我先讲个故事给你听。”他故意让若凤不明所以。
“有一则香艳的故事。传说有一个皇帝宠爱他的一个姓李的乐师的妹妹。
有一****顺手从李夫人头上拔下玉簪来搔头，竞惹得其他妃嫔宫女纷纷购买玉簪，一时玉价飞涨。”
“皇上要送我的不会是这把李夫人用过的簪子吧？”她有意这样问。
“那倒不是。”
他接着往下说：“簪子发展到我朝，已经花样百出，不仅样式翻新，质料也层出不穷。有镶珠宝鎏金银簪，有银镀金嵌宝蝴蝶簪……”
他说着说着装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拿出一把金灿灿的簪子。
“这把银镀金嵌宝蝴蝶簪是朕物色了许久才从民间得到的，做工十分精巧。簪上的蝴蝶栩栩如生，我料得爱妃定然喜欢。你看如何？”
他把簪递到她手上。她小步快走，走到了梳妆台前，挽起自己那一头亮丽的黑发，把皇上送给她的心爱之物插入扁圆形的发髻之中。
他也跟过来了。就站在若凤身旁。他的眼在笑，像天边最亮的那一颗星。星星闪着一种玄光，把若凤笼罩在幸福的光环中。
若凤有一种无比和煦、春光无限美的感觉。
镜子如实地反映出两人的笑眸。
“郎才女貌，这说的就是咱们俩吧。”他对着镜子里的两人挤眉弄眼说出这话。
若凤羞红了脸。
“来，我们俩来个蝴蝶双双飞，怎么样？”他提议。
若凤睁大眼，她不解。
“来，让我来教你。你不懂我一一地教你。手把手地教你。”
他凑近她。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他站起身来，走近蜡烛，轻轻一吹，把烛火吹灭。
一番肌肤上无比亲密的亲近。
她顿时觉得两人的距离近了，近得让她忘记他就是当今的皇上，误以为他就只是她的心爱的夫君。
她轻轻地呼唤着他名字当中的一个字：“溯”。
他扑嗤一声笑出来声来。
她杏目圆睁，生气了，一开始她觉得这笑好没来由。
皇上就只是笑，虽然没有笑出声，也不说话，但就是用一种富含深意的眼光望着她，好像在对她说：
“好好想想看，为什么笑你。”
她仔细一想，果然让她猜出了道道。
“你好坏。”她很少撒娇，但在此时，她竟然也说出了这样一句类似撒娇的话。
“还是叫我源吧。”他故作很正儿巴经地对她说。
之后两人私下在一起，情意绵绵之时她就喊他单个字“源”。
而源一开始是喊她“梅”的。
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口的呢？
她记不太清楚了。也许不是记不清楚，而是她有意地想去回避这个事。
事情缘于温玉衡。
虽然她极不愿意去回想这一段往事。但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没有任何人可以去抹杀掉这一切。
就算是时光这魔术师也做不到把过去所发生的一切当作没有发生。至多不过是淡化罢了，但总有一个淡淡的痕迹留在那儿。
你不去看它时，它就好像不在，你去注意它时，它就又显现出来了。
若凤现在就正好处于注意它的时候。
“请你不要在我寂寞的时候说爱我，好吗？”若凤曾对温玉衡说过这话。那时的她眼含热泪。
她当时被温玉衡对她的痴情感动。
有那么一瞬，连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她竟然有那么一小点心动了。
心动的感觉每个人都有过，若凤每每对着源，只属于她的源的时候，她的心动就如潮水波澜起伏。
所以她可以十分确切地了解自己：自己的心是为源而跳动的。
而对温玉衡她很少有心动的感觉。
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当自己落魄失意时，只有他陪在自己身旁，这怎让她不内心有所触动？
温玉衡一直在默默地爱着她。若凤家里的弟弟他时不时地会去帮忙照料。
父母那里，他也会常去问候问候，时不时提点东西，说反正也是别人送的，放着也是放着，不如拿给老人家。
两位老人也是心知肚明，他温玉衡虽然是一个大学士，但并非实权中人，哪有那么多人送他什么东西？
他倒有许多朋友，也可能送他点礼物。但朋友间的人情往来，哪需用得着送这么贵重的物品？
有时他们想执意把这礼物返还给温玉衡，但温玉衡执意不肯。
两位老人渐渐地也就习惯了有温玉衡的日子。后来对温玉衡的态度就演变成依恋了。
你说他们就只有一个儿子，但儿子又是那样不正常的人。
女儿固然好，是他们的命根子，但嫁出去的女儿犹如泼出去的水，哪还收得回来？哪还能待在他们身边陪伴着他们？
皇上有事才来，来了赏赐也有，但来去匆匆，根本就没有什么时间翁婿交流交流。
人就是这样，越没有交流，越陌生，越陌生，感情就越淡泊。
若凤倒是挺常回娘家的。尤其是皇上最为恩宠她的那几年。
“你想回去看两老就回去吧。我倒想陪你去走走亲戚。但你也知道，我这里还有许多事没有处理，大臣们正催得紧呢！
这不，你姑丈还说我国事近来有些荒废呢！拿这事来将我，嘿嘿。”
“皇上尽管忙你的事吧。我回娘家的事不敢有劳皇上。”
开始若凤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久了，她又从父母口中得知温玉衡对待他俩老是那么的尽心尽力。她的心理起了微妙的变化。
不能说若凤不再爱皇上了。她与源在一起的时候，她能深入地感受到来自源身上的吸引力。
她喜欢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哪怕是随意说的一句客套话，哪怕是信口讲的一句玩笑话。
这种玩笑话让从小活在比较沉重的生活氛围的她感觉特别受用。
她很坚强，在外人眼里，她不需要帮助。至少精神层面是不需要。每每家里遇到事时，总是她来安慰别人。
实际上呢？她极为渴望有一个坚实的臂膀能让她靠。
当她依偎在源的怀里时，她真的感觉很温馨很浪漫。她只想永远就这样躺在他怀里老去，甚至死去。
她从没有想过要依偎在别的男人怀里，她以为她对源是百分百的一心一意。
对皇上的感觉的确是爱情的感觉。
对温玉衡，开始时她是没有一点心动感觉的。甚至有点排斥。
但当她嫁人后，温玉衡竞然还一如既往，关爱着她的娘家人，这不能能让她心动了。
她当然不会想与温玉衡共度一生。
但爱呢？她会不会被他感化，最终爱上他？如若爱上他，又会不会做错什么事呢？
人生的事真的很难说啊。
浪漫的爱情总难免不与风花雪月挂上钩，大家一起到高台处吹吹风，到园子里赏赏花，到下雪时一起掷雪球。
月儿圆时一起边饮酒边看天上的月亮，这样的玩法，玩得大家都很开心，就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
若凤与皇上的爱情其实最早与风花雪月关系不大。
在姑丈的宴席上，他们俩可谓一见钟情。没有风花雪月，只有两目相撞，立即撞出爱情的火花。
但只是火花而已。若没有后来，只怕火花很快就灭了。
后来皇上约她一起赏花，一起赏月。火花就成了一团熊熊的烈火了，把他们烧在了一起了。
赏花时他们俩会提及花的意蕴，若凤依稀记得他们的谈话内容。
“很奇怪，在诗文中，花经常用来形容高洁的情操。比如菊花，梅花，莲花。
但我听人说，花最明显的一个特征就是美。
它展现给人们眼前的形象就是美丽的外表，这种美已涵盖了其他的一切。
至于什么高洁的情操，那是人们杜撰出来的，你说呢？”
若凤不语。她其实是认为人不能那么表面那么片面地看待花的。
她心中暗想：花光是美么？作为自然界里的生物，每一种花都自有特征。
有的花带给人雍容大方之感，比如牡丹。有的花带给人小家碧玉之感，比如月季。
有的花带给人家的温暖的感觉，比如水仙花。有的花带给人四处飘零之感，比如杨花。
怎可以一言以概之，笼统而言呢？
但看皇上兴致勃勃的，她就点点头。
毕竟还是有距离。
这种有距离的爱也就为他们俩人后来的情路坎坷埋下了伏笔。
却说若凤在悠雅居中回首往事，情思绵绵。不知不觉中，又是一日。
不想第二天，身体感觉有些不适。整个人病颜恹恹的，无精打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