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铺丁得了圆符,撒开脚丫子,玩了命的朝军营奔去,他们身为铺丁,脚力上佳,做的正是长途马拉松的活计。两人一组,防止一人受伤,不能前行,另一人可继续上路。
此时两人心中焦急,万万不敢耽误军情,速度更上一层,约摸三盏茶的功夫就跑到了军营。
临近军营,两人反而慢了下来,手中火把烧完大半,不时爆出声响。他俩顺着大路慢慢接近营门,越近,速度越慢,一支冷箭蓦地射在两人跟前,营门士兵大声喝道:“止步!什么人!”
两人大喜,搭上话则安全许多,不怕被当成细作。
一个铺丁高声回话道:“我们是黄梅寺下急递铺的铺丁,圆符在此,有紧急军情禀报于穆哈尔将军。”
“稍等!”军营中的士兵喊道,再没了动静。
两个铺丁这才放下心,长须一口气,此刻二人汗透全身,燥热难耐,却不敢表现,只因身处探马赤军的营地,稍有异动,即被射杀。
探马赤军是元朝灭金时形成的,由蒙古人为主体,包括色目人、汉人在内的一支先锋部队。与普通军队不同,探马赤军的兵士从各部落、各百户、千户的士兵中挑选,极为精锐,战力极强,很有些现代特种兵的味道。
不一会儿,两个铺丁被带到将军帐中,面见将军。
帐子里一个黑脸汉子大马金刀的坐在当中,听完二人的禀报,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此人正是人称外号黑铁将军的穆哈尔。
穆哈尔此时一言不发,一旁的年轻蒙古少年着了急,道:“父亲!咱们发兵吧!圣上把咱们的儿郎驻扎在此,不就是为了这个时候!”
穆哈尔看了一眼年轻的儿子,嘴边一笑:“同空大师的事迹,你可知道?”
蒙古少年愣了一会儿,小声嘟囔着:“不知。”
穆哈尔正直身子,道:“三十年前,行宫之役,你可知道?”
蒙古少年低下头颅,眼睛看着脚面,道:“不知。”
穆哈尔语气稍缓,道:“这其中有许多曲折,圣上不许臣子提起,知道的人越来越少,像你这样年轻的一代儿郎,自然不会知道。”
蒙古少年不以为然,道:“一个老和尚,能有什么能耐!我不知也罢!”
“砰!”穆哈尔的大手猛地拍在面前的案几上,硬木的案几立时裂开。
蒙古少年大惊,叫道:“父亲,你这是做什么?”
穆哈尔原本漆黑的脸庞上添上几分青色,像地狱中的厉鬼,低吼道:“无知!欠揍!跪下!”
蒙古少年被父亲的脸色吓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颤声道:“父亲,孩儿哪里错了?”
穆哈尔板着脸,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道:“无知不是错,若是以无知当光荣,甚至为此冷嘲热讽,这是在打你老子我的脸!同空大师是得道高僧,年轻时更是当今圣上的拳脚师傅,圣上能够顺利登基,同空大师是出了大力的!”
蒙古少年惊讶道:“圣上登基与同空大师有什么关系?儿子不明白。”
穆哈尔放低声音道:“此事乃是一段秘辛,圣上登基后,极少提起,为父当年是圣上身边的侍卫长,亲眼目睹同空大师的风姿,大师如高飞的雄鹰,令我等仰视。”
穆哈尔似乎沉浸在往日的回忆中,而蒙古少年津津有味的听父亲讲述过去的传奇。
“那时候,圣上还未荣登大宝,是一只正要展翅高飞的雏鹰,像你这般年龄,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有一天,突然嚷着要学武,左右侍卫只得教圣上摔跤,可又不敢拼上全力,每天被圣上摔得鼻青脸肿,渐渐地,圣上看出我们教的不用心,就不再和我等侍卫摔跤,转而四处寻找拳脚师傅。那时,恰巧同空大师和他的两个师弟出现了。”
蒙古少年急切的问道:“那后来呢?”
穆哈尔吐出一口气,道:“为父当时血气方刚,身为圣上的侍卫长,自然瞧不上中原的武功,尤其当时三位大师行脚苦修,瘦骨嶙峋,为父怎么也不相信,这样的三个人能有什么真功夫教给圣上,只当是骗吃骗喝的混子,前去教训一番。”说道此时,穆哈尔想起那时的情景,嘿嘿一笑。
蒙古少年见父亲又停了话语,赶忙问道:“那后来呢?”
穆哈尔笑道:“自然是为父被打得落花流水。想当年,为父虽称不上大都第一勇士,可也是草原上的猛壮儿郎,却敌不过同空大师的神奇招数,三招,就败了。”
“能这么厉害?”蒙古少年满脸质疑。
穆哈尔叹了一口气,道:“不仅仅是你,就连我自己都不相信,可事实如此埃”
“那后来呢?”蒙古少年问。
“后来发生的事情更加离奇,每个人都不信圣上能下苦功夫练武,以为只是少年人三分钟热情,玩玩而已,可是同空大师能人之所不能,你能想象当今圣上,九五之尊,每天背着沙袋围着宫殿跑圈么?”
“啊?!”蒙古少年万万没有想到,在他心目中稳重威严的皇帝,也有如此一面。
“奇就奇在,圣上不仅跑了,而且这一跑就是三年!风雨无阻!不落一日!”穆哈尔道。
蒙古少年若有所思,猛地抬头,看着穆哈尔道:“父亲,像这样的大师,定然深得圣上敬佩,既知大师有难,父亲为何不火速发兵去救,反而与我在此消磨时间?”
穆哈尔颇为满意的看着少年,道:“不错!为父自有深意,你且听下去。”
“圣上每日练武,礼佛,研习功课,日子过得平静,可是雄鹰终要面对广阔的天空,先皇驾崩,四位皇子自相残杀,局势不明。四年一次的草原汗会,成了夺位的关键,哪位皇子能得到四大草原汗的认可,就可成为皇帝。当时其他三位皇子手握兵权,圣上势力最弱,他们将道路封堵,不让圣上前往会议。同空大师一人,带着圣上,一路厮杀。这一路上,不知多少好手死在大师手上,草原第一勇士泰猛,被打得三拳吐血。大师视皇子卫队如无物,最终到达汗会,圣上凭着口才,夺得皇位,成就今天一番事业。”
蒙古少年头脑发懵,喃喃道:“世间竟有如此厉害的和尚!”
穆哈尔继续道:“儿子,你想想,武功如此之高的大师,怎么可能会有危险?”
“难道是黄梅寺僧众谎报军情?他们为什么这样做?”蒙古少年不解的问道。
穆哈尔拍着少年的肩膀,回答道:“不错,这黄梅寺中,为父设有眼线,和尚方仁对方丈之位虎视眈眈,且只有他才有通讯圆符,定是他在从中做鬼。”
蒙古少年问道:“既然如此,还要发兵吗?”
“当然要发兵!”穆哈尔自信的笑道,“不仅要发兵相救,而且要大张旗鼓,要让大师知道,虽然大师不愿再做国师,可是圣上是想着他的,重视他的,这便是咱们探马赤军驻扎在此的意义。来人!”
从营帐外走进一位传令兵。
穆哈尔大声吩咐道:“传令!全营出动,发兵黄梅寺,营救同方大师!”
“是!得令!”传令兵答话,转身出营帐。
“孩儿,随父出征!”
“是,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