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远处扬起一片尘土,冷酷的黄沙走石漫山遍野。
探马赤军上下整整两千军士,宛如一道长长的蟒蛇蜿蜒盘曲在官道之上,离着那夹谷关还有数里之远,缓慢的挪动。
队伍中的蒙古军士虽然个个体格强健,但是经过数日的行路,脸上不免露出倦色。
他们在马背上耷拉着头,无精打采的随着马匹的步子左右摇晃。
这些士兵从小生活在马背上,骑马如同吃饭、喝酒一般自然,即便是在马背上睡着,也决计不会摔落马背。
突然,一道鞭子打在这些士兵的脊背上,惊醒了昏昏欲睡的众人。
原来是布哥在来回巡视,他见这些士兵军纪涣散,放松了警惕,鞭打惩戒了几人。
这些天,一直是年轻的布哥苦苦地主持大局。
自从穆哈尔双目失明之后,整个探马赤军上上下下两千多军士,仿佛丢掉了主心骨,少了精气神,将那一股子咄咄逼人的气势丢到一旁,真叫布哥心急。
这士兵没变,兵刃铠甲没变,马匹粮草没变,只是主将受伤,这探马赤军的战斗力明显的下降,便如烂茄子一样,叫人提不起兴趣。
旌旗招展,掩不住颓废的气息,武器精良,躲不脱必亡的命运。
在队伍的中段,周云飞抱着小猿与李昭雪同坐一辆大车。
车内极为宽敞,显然是蒙古贵族随军出征时候的篷车,特别讲究。
车内装饰自不必说,豪华舒适,皮裘点缀。
更难能可贵的是,这篷车在行进之时,车中之人却不曾受的半分颠簸,足以见得造车之人的心思。
周云飞此刻的心思全在埋伏在数里之外的红巾军的身上。
他的心情矛盾,对红巾军的营救既是欢喜,也是忧愁。
欢喜的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郭子兴颇讲义气,奋不顾身的前来救他,忧愁的是,怕是这场伏击是蒙古人精心设计的陷阱,想要一举端掉红巾军的主力。
旁边的李昭雪看见周云飞愁眉不展的样子,双手托腮,轻声喝道:“大和尚,你看看你的样子,活脱脱像个小老头!”
周云飞苦笑道:“你哪里知道我在想些什么?我可不像你,整天无忧无虑的,没有个担心!”
李昭雪一鼓粉腮,竖起细眉,反驳道:“你不就是想说我没脑筋,不如你聪明!一会儿逃命的时候,你可不要求我!小猿过来,不跟他玩!”
一把夺过小猿,李昭雪将小猿搂进怀里,小猿本分挣扎不得。
经过短短几天的相处,李昭雪与小猿厮混相熟,小猿的可爱模样,令李昭雪怜惜万分,舍不得松手。
这时,从篷车外传来蒙古军士的一声呼喊:“玄觉大师,我们就快到达夹谷关,等过了关,便可停下休息,请大师做好准备。”
周云飞挑开小窗上的缀帘,客气道:“有劳小将军了!”
篷车外的小将听到周云飞的言语,竟然满脸通红道:“不敢!不敢!大师乃是当世高僧,能为大师效劳是末将的福气!何况这是阿里特穆尔少爷的吩咐,末将万万不敢慢待大师!”
周云飞奇道:“阿里特穆尔?莫不是金光?他离开了队伍?”
小将回答道:“正是!阿里特穆尔少爷得到信函,似乎是族里出了什么事情,连夜赶回大都,他怕大师在军营里住不习惯,特意嘱咐末将前来伺候!”
“哦,原来如此!”周云飞想道:“金光星夜兼程,必定是家里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如此也好,一会儿刀兵四起,自己也少了一份担心。”
天气燥热,日头高高的悬挂在天空之中,向着大地散放着无尽的光热。
探马赤军的队伍行进的缓慢,谁都没有注意到大路一旁的草丛中埋伏着一个红巾军的哨探!
这人浓眉大耳,异于常人,显然是个奇人!
哨探目测出探马赤军的人马数量,拿出炭笔和竹纸,偷偷的记录下来,放到一个绿色的小筒子中。
然后他从腰后拿出一个皮带,从中掏出一只硕大的肥鼠,小心的将小筒子绑在肥鼠的背上,口里轻轻吹着口哨。
那只肥鼠像是听懂了哨探的意思,拼了命的往一片大树林子里窜去!
肥鼠没跑多久来到树林之中,像是闻到了美味的气息,直往一棵大树处跑去,刚一跑近,就被一只大手迅疾的抓起,肥鼠的四爪猛抓猛挠,抓的那人手背上现出数道血痕。
那人双眉紧锁,对手背上的伤痕混不在意,一边取下小筒子,一边对大树下的另一人说道:“郭帅,你属下训练的训鼠太不听话,瞧瞧把我的手抓成什么样子!你得请我吃酒!”
依靠在树干上的郭子兴摇摇头,笑道:“我的手下那人,可是来自于鼎鼎大名的武家庄,一手训练猛兽的本领那是惊为天人!你莫要叫他听去这话儿,否则立时驱赶猛兽,一口咬掉你的脑袋!”
那人两肩一个激灵,赶紧丢掉肥鼠,忙道:“不说了,不说了,我哪里知道他是这等高人!郭帅,请看谍报!”那人两手将谍报呈上。
郭子兴接过谍报,目光上下一扫,抚掌笑道:“好!好!好!玄才和尚,诚不骗我!兄弟们,准备劫道!”
话音刚落,先前一片寂静的树林之中突然冒出一个又一个的壮汉,他们的脸上涂着黑灰,分不清是常人还是妖魔,每人头戴一条红巾,以示敌我。
这一通现身,犹如在平静无澜的湖面上投入一颗巨石,水波四起,无风起浪,惊得飞鸟四起,一时飞云遮日,露了行迹!
探马赤军的哨兵先于队伍数里之前巡逻,见到这番情景便知此处定有埋伏,想要策马掉头转身。
冷不丁被一支利箭射中胸口,甚至来不及呼喊,便跌倒下马来,被早已埋伏好的红巾军士兵拖到大路一边,剥下军甲兵器,就连内衣物也不放过,成了赤条条,尸身被丢到一旁,只等喂了虎豹豺狼。
郭子兴亲自带队,对跟随的将领们下令道:“各部按照原定计划执行!这哨兵已死,三刻之内不回,必定引起蒙古士兵的注意!我们便是要抢先这三刻,行动!”
众人应是,各自施行计策。
走在探马赤军队伍最前方的一名骑兵,忽然一摆手,示意队伍停下,在他的面前站着一个布衣褴褛的汉子。
汉子身上没有任何兵器,只拿着一根木棒,神情悠闲的望着对面的蒙古士兵。
那汉子满眼不屑,对领头的骑兵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领头的蒙古骑兵勃然大怒,路边土匪竟然抢到正规军队的头上,真是狗胆包天,要钱不要命!
他立刻搭弓射箭,单手一送,一支响箭夹带着呼啸向汉子的胸膛飞去!
这方的蒙古士兵皆是满脸欢笑,笑话傻汉子站定在原处不动,像极了平时训练时候的活人靶子,众人只等着看他皮开肉绽,高声哀嚎的惨样。
岂料此刻横生异变,这支将要取走汉子性命的箭只飞在半空,却被另一支飞箭击落,两箭相撞,改变了方向,那汉子安然无恙!
领头的蒙古骑兵大惊,他自然清楚自己的弓箭速度几何,能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出一箭,并且挡住他的飞箭,功力该是如何的高深莫测!
正当这人惊诧之时,大路两旁的草丛之中,像是变戏法一般无中生有,突然现出无数位头戴红巾的黑脸妖魔,人人手上搭着弓箭,瞄准大路上的蒙古士兵!
骑在马背上的蒙古士兵吓得胆颤,稍一愣神,这一支又一支的冷箭立刻要了他们的性命,直到这时,才有蒙古将领回过神来,高喊道:“敌袭!快撤!”
话才说完,这个将领的喉咙被一支长箭贯穿,两眼睁大,心有不甘,坠下马来!
这射箭的高手不是别人,正是郭帅郭子兴!
只见他大手一挥,满脸冷峻,低声喝道:“杀!一个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