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宫的宫门越来越近,素琬眸中倒影着的红墙琉璃瓦宫殿也越来越大。
当她蓦然醒过神来,才发现已经到了景仁宫。珍嫔及侍奉的宫人皆候在宫门外,看载湉下了辇,珍嫔生疏地行了个礼,道:“他他拉氏郁芮给皇上请安。”
郁芮身旁的叶嬷嬷赶忙向她提醒了句:“小主在皇上面前得自称臣妾。”
郁芮撇了撇嘴,心想自己在家中从不拘这些礼节,怎么这宫里那么麻烦,正欲再重新请一次安,却被载湉虚抚起来,她轻轻抬头,正对上载湉那双明亮如镜的眸子,脸倏地一红,便往后退了数步。
只听载湉清脆的声音响起:“珍嫔不必拘礼。”话罢,便进了景仁宫正殿,郁芮紧随其后。
殿里已置上珍馐,凉拌黄瓜、冬瓜虾仁、清炒翠叶、蜜汁烧鹅、玉米嫩鸡粥……可见郁芮心思细密,并非俗人。
颜色好看及清爽的菜品,让载湉顿时食欲大开,一旁站着的素琬看得那被烧得棕色的鸭皮,淋着金灿灿的蜜汁,心里的口水都流了三千尺。
“皇上觉得这蜜汁烧鹅好吃吗?”郁芮看着载湉刚吃下去一块烧鹅,眨了眨她水汪汪的眼睛问道。
“唔,味道不错。”载湉点点头回道,面上并未表露出什么。
郁芮转了转葡萄似得眼珠子,又说道:“这蜜汁烧鹅是按着广州的做法做的,广州人甚是喜爱,我在广州长大,这是我最喜欢的菜之一。”
载湉淡笑不语,随即夹了块虾仁食之,郁芮一对灵动的眼睛随着载湉转动,然后又好似想起什么,问道:“皇上可知早茶?”
“朕不知,你说说。”载湉好似忽然提起了兴趣,终于抬起头对着郁芮的眼睛。
这下子郁芮好像打开了话匣子,不停地说着:“早茶呀是广东人吃早餐的习惯,每天一大早来到茶楼喝早茶,浓郁的茶香与许许多多精致的糕点,然后说笑聊天儿,一上午都不带完的。”
“还有广州那地方,不像北京,冬天都不下雪呢,冷得时候也没几天,腊月间出门都不带大氅的,风和日丽的,太阳暖和着呢。”
“皇上你是不知道有多好笑,上回我在广州大街上见一洋人……”
郁芮眉飞色舞地将她在广州遇到的有趣的事,看到的有趣的东西,几乎给载湉讲了个遍,逗得本在外人面前矜持的载湉也笑得前仰后合。
因为郁芮这些子话里面净是以“我”自称,搞得一旁的叶嬷嬷一直捂着帕子轻咳提醒她。
郁芮向叶嬷嬷撅了撅嘴,一副抗议的模样,又接着对载湉说道:“我教皇上跳华尔兹吧,洋人们都这么玩的。”
郁芮正说着就去牵了载湉的手,载湉的手本能地往后一缩,郁芮便落了个空,“皇上是害羞吗?可是跳华尔兹都要牵手的。”
载湉的眼神微微往后瞟去,正对上素琬的眸子,只见素琬扯起唇角微笑了下,并无太大反应。
这时郁芮又软磨硬泡地让载湉陪她跳华尔兹,载湉面对这十三岁的小姑娘实在不好拒绝,便答应了。
领着载湉来到宽阔的大殿,她想抚上载湉的肩,但个头比载湉矮得多,所以略显吃力。又让载湉搂住了她的腰,载湉是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但又看对方只是个小姑娘,便也没什么了。
舞蹈开始了,载湉第一次跳这洋人的舞,也觉得新鲜,却一直迈错步或踩着脚,郁芮也耐心地教着,终于熟练了一点。
在殿旁角落里的素琬清澈的眸子中倒影着载湉与郁芮翩翩起舞的场景,没有音乐,却也没有一点违和感。珍妃真的是个讨人喜欢的姑娘,也难怪在历史上光绪那么喜欢她。
素琬洁白的贝齿咬着柔嫩的下唇,她没有把握力度,鲜血便渗过了她的舌尖,尝到了丝丝血腥味。
“素琬姑娘,莫在御前失仪了。”德顺忽然出现在眼前,挡住了素琬的视线,递给她一块白色的方巾。
“谢谢公公。”素琬恍然回过神来,对德顺轻声应道,随即便拿过方巾,有意无意地擦拭着嘴边的血液。
“素琬姑娘,在宫里,有些不合时宜的情绪千万不要表现得那么明显,你得学会控制。”德顺语重心长地说道。
素琬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只是无力地点头回道:“素琬明白了。”
“哎……”德顺摇着头轻声长叹,打了下拂尘便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