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月4日晚上23:30
程箐忍着饥饿在空荡荡的马路上小心前行。
昨天程箐躲在夹墙里,抱着医药箱蜷缩在地上,整夜都没合眼,邹明再没发出任何声音,外面的枪声也没在响起。
清晨,阳光穿透墙上的缝隙,温度也高了些,程箐依旧表情木然,一动不动的听着外面动静。
医院的大铁门开了,有人进来。
训练有素的脚步,塑胶袋的摩擦声,一具具重物被扔到车厢的撞击声。
一二三……一百三十九。
程箐知道那是昨晚被击毙的尸体,有病人,有同事的,也许……还有邹明的。
门诊大楼几声枪响,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一切都结束了。
程箐仍旧木然蜷缩在夹墙,一动不动。
直到天色暗下来许久,程箐才扶着墙站起来,揉了揉僵硬的膝盖,从外套口袋掏出牛奶喝光。
程箐现在什么都不敢想,只知道自己还活着,要尽快离开医院。
程箐移开杂物从夹墙出来,摸黑走出便利超市,沿着医院的围墙摸到门诊大楼后面的空院。
医院后墙处有一排低矮的平房,是废弃多年的停尸间。
程箐扒着窗户攀上房顶,一手拎着医药箱,一手扣着墙沿,从墙头上滑了来来。
外面是一条狭长小巷,几家殡葬服务店的广告牌还亮着。
巷子里没有人,寿衣店,香烛店的样品摆在外面,纸扎的祭品和花圈被冷风吹得哗哗乱响。
路灯亮着,程箐不敢把自己暴露在灯光下,只躲在背阴处警惕着前后动静,比起吃人的‘病人’,她现在更害怕黑洞洞的枪口。
到家门口时,已经凌晨了。
房间里有灯光透出,似乎还有音乐声。
程箐掏出钥匙开门,打不开,里面反锁住了。
“佳琪,佳琪?开门!”程箐拍门。
音乐声停了,里面突然安静下来,佳琪却没过来开门。
“佳琪,开门。”程箐调高了音量。
好大一会儿,里面传来陈佳琪战战兢兢的声音,“你……你是人是鬼?”
程箐烦躁:“胡说什么?快开门!”
门终于开了,陈佳琪小心地打开门,一下子又蹦出去老远,仿佛程箐是什么洪水猛兽般。
程箐放好医药箱,打开冰箱,从里面取出可乐一通猛灌。
连着两听可乐灌进去,程箐这才感觉稍缓了些,又打开一听,脱去外套,走到客厅的沙发坐下。
这时候程箐才刚发现,屋里居然还有一个人。
“您好,我是陈佳琪的朋友,赵大强。”蹩脚的普通话夹杂着浓重的乡音。
一个二十五岁左右的年轻男人,身材矮小,穿着军装裤子,上身一件腈纶毛衣露出里面秋衣领子,脚下的劣质皮鞋随着翘起的二郎腿来回晃荡,正坐在另一边沙发上神情倨傲的瞄着程箐。
程箐皱眉,对这个深夜还呆在家中的陌生男人极度没好感。陈佳琪整天宅在家里,这个所谓的朋友应该是她网上认识的。
“我是佳琪的表姐,已经深夜了,赵先生慢走,不送。”程箐很不耐烦。
对方没想到程箐头一句话就这么让人下不了台,有些尴尬,干咳了两声,很快又平静。
“表姐是吧?我不知道你是佳琪的什么远房亲戚,我,是佳琪的朋友,以结婚为前提交往的男朋友,白天301医院刚发生暴动,有些内幕情况你们老百姓是不知道的,我是军人,有责任保护佳琪的安全,我今晚不走了,就睡这里。”
陈佳琪站在旁边一声不吭,低头玩弄衣角。
程箐瞥了她一眼扭过头,狐疑的上下打量着那人问道:“军人?你哪个部队的?工作证拿出来。”
赵大强愣了下,随即有些恼怒:“虽然我已经退役了,不过我告诉你,只要穿过军装,这辈子就都是一个军人!你不要用这个质疑的态度跟我说话!不信任军队就是不信任国家!”
程箐冷笑:“这么年轻就退役了?不是所有当过兵的都是军人,这是我的住所,现在我请你离开!”
程箐已经困倦疲惫到极致,不想再和这个不知所谓的陌生人多费口舌。
赵大强脸红脖子粗,瞪了眼一直没说话的陈佳琪,“噌”的站起来,朝外走了两步又回来,抓起茶几上的半包红梅香烟塞进口袋里,冷哼了一声,大步离开,出去时把大门摔得山响。
程箐关好门,将客厅大灯打开。
陈佳琪还是一声不吭的缩在墙角。
程箐走到跟前盯着她,这才注意到陈佳琪穿了件全新的雪白色真丝夹棉睡袍,低开的领口露出半颗丰满黝黑的胸部。
此刻,程箐也感觉到了房间的一丝异样,扫视四周,发现不大的客厅堆满了购物袋,沙发后面,电脑桌,饮水台,到处都是大大小小印着品牌商标的手拎袋跟盒子。
程箐拿起电脑桌上正在充电的新款水果手机,看了眼一旁放着的平板电脑,“你那个兵哥哥买的?看起来不像啊,是商场末日大甩卖还是你抢银行了?别跟我说那一千五有这么强大的购买力。”
陈佳琪照旧低头不语,下意识的蹭到门口遮挡住卧室,被程箐一把推开,推门进去。
果不其然,大床上,陈佳琪睡的折叠床上,到处都是购物袋和没拆标签的衣服,程箐的大衣柜双门敞开着,衣物被丢的满地都是,一个装饼干的旧铁盒随意仍在地上,里面空空如也。
程箐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往上窜动的怒火,出来一把抓住陈佳琪的肩膀用力摇晃。
“我的存折呢?啊?我的存折呢!你怎么把它取出来的?剩下的钱呢!?”
陈佳琪被程箐晃得吃痛,害怕的伸出手来,战战兢兢地指着垃圾桶。
程箐冲过去跪在地上翻找,一堆零食包装袋下面,自己那本红色的存折正躺在里面,一旁还有剪碎了的卡片,残边断脚上的只字信息透露,正是自己的身份证。
程箐翻开存折,一笔笔定期存款,一年期的,三年期的,五年期的……通通都在一月四号这天被取了出来,里面一毛钱都不剩。
程箐冲到卧室,一脚踢开陈佳琪使用着的床头柜,在里面翻找。
陈佳琪哭着跟了进来:“没了!没了,你别动那个,里面的都是我的……”
程箐抬腿一脚踹过去,陈佳琪捂着肚子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程箐从柜子最里边扒拉出陈佳琪来t市时候背着的小挎包,鼓囊囊的,打开就看见了里面躺着的几捆现钞,总共七万元。
“剩下的钱呢?存折上有十九万,剩下的呢!”程箐揪着陈佳琪大声地喊。
陈佳琪还在抽噎:“没了……都花了……真的没了。”
程箐气急败坏的在屋里转圈,将床上地上的购物袋一个个拆开。
露脐的短款小皮衣,满是铆钉的尖头细跟皮靴,吊带睡裙,****,黑色丝袜,皮质护腕……
程箐一件件的往陈佳琪身上扔:“这是什么?嗯?你买的都tmd是些什么玩意儿?你要穿这些打丧尸吗?谁允许你动我钱的!”
陈佳琪抬起头,哽咽着说:“新闻上播报了你们医院的暴动,说是全部医护人员都殉职了……”
程箐仰头吸了一口长气,突然大笑了起来,“然后呢?你以为我死了是不是?那你有订机票安排我爸妈过来么?你有找医院替我讨要抚恤金么?你TMD是先偷光了我的钱!”
最后一句时,程箐怒不可遏的将手里的铆钉长靴砸到陈佳琪头上。
“啊!”
陈佳琪一声尖叫捂着头站起来,抹了一把眼泪停住哭泣,恶狠狠地瞪着程箐大喊:“你有完没完!钱我就花了怎么着?你家独生女,你死了你家房子存款饭店都是我弟的!我花点儿怎么啦!你不就是长得比我漂亮点,学历高点吗?还不是和我一样都是赔钱货!凭什么你就能穿好衣服随便花钱啊。”
程箐气的浑身哆嗦,压住火气又问:“剩下的钱呢?这堆破烂不值十二万,剩下的钱在哪儿?”
“没啦!我花光了。”陈佳琪梗着脖子,满不在意的说,左手却下意识的掩住右边袖口。
程箐眼睛眯了眯,猛的冲过去将陈佳琪压倒在身下,拉扯着她手腕要掳开睡袍袖子。
陈佳琪杀猪般嚎叫,死也不松手。
“啪”程箐一个耳光扇了过去,陈佳琪咧着嘴又哭了起来。
扯开了袖子,程箐终于看见了陈佳琪死死护住的东西,是两个足金足分量的黄金手镯。
程箐不顾陈佳琪抓挠哭喊,使劲从她胳膊上拔了下来。
“你不能住我这里了,给我滚出去!”程箐坐在床边喘着粗气说。
陈佳琪躺在地上还在嚎叫。
“那我现在给你妈打电话,让她过来还钱接你回家。”
这句话显然是吓住了陈佳琪,自从有了弟弟,她在家里稍错一点就被她妈骂的狗血喷头,要是知道她偷花了程箐这么多钱,估计被打死都有可能。
见陈佳琪停止了哭闹,程箐走过去一把扯起她胳膊,将人拖到门外扔了出去。
“哐当”防盗门关上,程箐依着门虚脱地滑到地上,看了看手表,已经凌晨三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