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史蒂夫与另一个妹妹帕蒂却相处得不是很好,两人一直不是很亲近。帕蒂和史蒂夫一样,也是领养的。保罗和克拉拉夫妇非常喜欢孩子,所以他们一下就收养了两个孩子。对于这两个孩子,他们倾尽了所有的爱,竭尽全力地支持他们,甚至不惜牺牲自己。儿子从大学辍学回家,突发奇想要开公司。他们的房子本来就不大,却立刻腾出空间,支持儿子的决定。保罗和克拉拉都是善良的人,真诚质朴、勤劳踏实,但他们不是知识分子,不是艺术家(帕蒂也是如此)。史蒂夫同样以真情回报他们,把他们当成亲生父母看待,但这些年来,他一直对自己遭遗弃的事实耿耿于怀,纠结于亲生父母为什么抛弃他。而这次找到了莫娜,史蒂夫进一步了解了自己。他可以大胆地设想,如果不是在这个蓝领家庭长大,而是在教授父母的教育下长大,生活该是什么样。
1987年,《巴黎评论》的编辑乔治·普林顿在曼哈顿的别墅里为莫娜举办宴会,庆祝《在别处》的出版。当天,莫娜携两位客人一起进场,她在扉页上也注明了这本小说就是要献给这两个人,妈妈乔安妮以及史蒂夫·乔布斯。她正式向大家介绍,这就是她的哥哥,就是那个史蒂夫·乔布斯!史蒂夫·乔布斯的新身份对消息灵通的曼哈顿媒介精英来说,绝对称得上是大爆料。莫娜的文学经纪人是业界鼎鼎大名的阿曼达·宾姬·厄本,后来她这样告诉《纽约时报》:“我认识莫娜很久了,她的确说过有个哥哥在计算机行业工作,但是在那次宴会上,我才第一次得知她的哥哥就是史蒂夫·乔布斯。”
《在别处》是出版物中的精品。它是一部精雕细琢的文学类著作,广受评论界好评,同时销量不错。这本书确立了莫娜在文坛的地位,她前途无限,必将成为一代小说名家。史蒂夫特别为她自豪,他办公室的一个书架上就摆满了这本书,还免费向公司员工派送。也是从那时起,莫娜开始在麦金塔电脑上创作自己的作品。
莫娜和史蒂夫越走越近,因此也与他生命中另一个重要的女人养母克拉拉相识。莫娜去了北加利福尼亚,在那里认识了克拉拉,她们的关系一直不错,直到1986年克拉拉因癌症去世。在此之前,她已经与病魔抗争了很久。克拉拉的死令史蒂夫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深受影响。多年后,史蒂夫听说海迪·罗伊森的父亲去世时第一时间赶到她家,陪她坐了好几个小时,耐心地倾听她悲恸的诉说。史蒂夫懂得失去亲人的痛苦,知道这时她需要有人在身边宣泄情感。
莫娜和克里斯蒂娜也成了好朋友,同时她也走进了克丽丝·安和丽莎的生活。1987年,丽莎已经9岁了。史蒂夫也终于不再固执己见,接受了这个可爱的女儿。史蒂夫把她带到NeXT公司,丽莎在那里玩得很开心,在过道练习侧手翻,每当有人走过,她就欢乐地尖叫道:“快看我!”史蒂夫试着更多地融入丽莎的生活,尽管这一过程缓慢而尴尬,时断时续,但也一点一点取得了进展。
史蒂夫自己也在慢慢成长。
史蒂夫格外注意保护家庭隐私,尤其是自己的爱人和亲人。那时候担任史蒂夫公关顾问的人回忆道:“我们都认识克里斯蒂娜,但是史蒂夫严厉警告过我们,不许谈论克里斯蒂娜或者莫娜。”这些私生活也是记者报道史蒂夫的禁区,媒体也从未了解到任何克里斯蒂娜和史蒂夫恋情的细节。但有一件事情史蒂夫也没法控制:莫娜把最隐秘的私人关系当素材写了本自传小说,而且莫娜什么都记得。
1987年,史蒂夫着手处理私生活中的矛盾,但仍然动力十足地想在事业上证明自己。在NeXT公司,他全情投入,取得了一定成就,但他刻意向外界隐瞒,保持一种神秘感。与此同时,业界的人都看到了苹果公司失去史蒂夫以后,竟然又恢复了元气。史蒂夫离开苹果公司后,苹果公司股价跌到了每股10美元以下。史蒂夫无声无息地卖掉了手里的700万股股份,此后几个月,苹果公司股票一直保持在每股15美元以下。到了1986年年初,史蒂夫手上只留下了1股,作为一个象征性的纪念。不过,史蒂夫这一次的金融投资可谓时运不佳。股票价格开始攀升。1986年年底,苹果公司每股价格已经超过20美元,几个月之后,竟然攀升至每股60美元,最终稳定在每股45美元左右,1988年大半年都保持着这个水平。斯卡利把史蒂夫扫地出门后,苹果公司的销量翻了一番,利润增长了两倍,股票价格也翻了两番,华尔街也恢复了对苹果公司的信心,而做到这一切,斯卡利只用了短短3年时间。
但是,史蒂夫早期的努力还是对苹果公司的再次成功有所贡献的:史蒂夫的杰作——麦金塔电脑“东山再起”,而史蒂夫一直在一旁关注着这一切。巴德·特里布尔回忆道:史蒂夫谈起苹果公司时,就像个“自豪的父亲”。很多迹象都表明,史蒂夫认为,既然历史已经证明自己的英明,苹果公司应该重新把他招入麾下。他暗自渴望能像拿破仑从厄尔巴岛重返法国一样,回归苹果公司。
1987年,苹果公司的高管拉里·特斯勒(Larry Tesler)意外地给史蒂夫打了个电话。拉里本来想给麦金塔电脑软件开发商史蒂夫·贾西克(Steve Jasik)打电话,想给他提供咨询方面的工作,商量签合同的事情。拉里开始查阅电话簿,结果眼睛看错行了,看到了下一行的号码。他自己都不知道拨错了号码,不知道自己其实打给了史蒂夫·乔布斯,而不是史蒂夫·贾西克。电话拨通后,拉里听到电话答录机的声音:
“我是史蒂夫,请留言。”
“史蒂夫,我想和你谈谈工作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拉里出去了,而史蒂夫·乔布斯打来了电话。
“拉里,我听到你的留言了,不过我有一个问题。你是想来NeXT公司工作,还是要我回苹果公司?”
其实,苹果公司不想让史蒂夫回去。许多人觉得麦金塔电脑能成功,是因为没有实行史蒂夫最糟糕的决定。麦金塔电脑能够涅重生是因为“桌面出版系统”的流行。艺术家和设计师可以用麦金塔电脑设计打印带有漂亮图画的时事通讯、杂志和小册子。而且,只有把麦金塔电脑的外壳打开,装上各种额外的存储卡和图形板,才能真正地使用“桌面出版系统”。史蒂夫之前则坚持麦金塔电脑的外壳必须完全密封。在他看来,麦金塔电脑是一件完美无缺的艺术成品,由不得半点改动。斯卡利则不然,他认为只要有人愿意添砖加瓦,撑起车子的前盖用心鼓捣,麦金塔电脑同样能像组装赛车那样,配上更快的马达,跑得更远。正是这个观念挽救了麦金塔电脑,挽救了苹果公司。
史蒂夫对约翰·斯卡利的愤懑情绪依然很强烈。有一次,他们共同的朋友和邻居鲍勃·梅特卡夫邀请这两个人参加他在伍德赛德豪宅举办的盛大圣诞晚会。他们都到场了,但是很明显两人都不想看见对方,于是整个晚上两人分别待在房子的不同角落,刻意拉开距离。斯卡利的新书《奥德赛》(Odyssey)出版时,这种剑拔弩张的关系更加恶化了,书中披露了两个人推心置腹的旧情,一拍两散的变故,还讲述了自己如何涅重生,重获成功。
斯卡利一雪前耻,苹果公司再展雄风,这些都给史蒂夫带来了巨大的压力,他一定要干出点大事。他的员工们都感到压力与日俱增。有一次,史蒂夫带他们集体出游,去某度假胜地休整。他准备了一打幻灯片,列举公司面临的问题。投影仪打下了第一张,上面写着“陷入泥潭”。这还没完,史蒂夫拿下这一张,换上第二张,写着“陷入没膝的泥潭”。
史蒂夫把完美主义发挥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就算是业界其他人根本不在意的小细节,他都要费尽心机,做到完美。比如计算机“母板”放在机壳里根本不会有人看到,但史蒂夫也要求一定要做得精致美观。
“谁会看电脑内部是怎么样的?”NeXT公司的一位设计师问道。
“我会。”史蒂夫答道。
有时,他狂热地追求创新,却适得其反,令人哑然失笑。史蒂夫想找到世界上最好的设计师,为他的新电脑打造最新颖的外观。他注意到一家伦敦的公司设计出了一款造型独特的手电筒,赢了大奖,他当即邀请这家公司为他的新电脑设计外壳。原型做出来,史蒂夫和巴德·特里布尔立即飞往伦敦检查。当他们来到会议室,发现那台原型机竟然也罩上了一层布,这些伦敦人竟然和史蒂夫一样喜欢故弄玄虚!接着,英国的设计师们开始大谈自己的灵感、构思、创意,谁知罩布一掀开,竟然是一个人头形状的电脑外壳。史蒂夫震惊了,他火冒三丈,13个小时从旧金山赶到伦敦,就为了看这个!
最后,他终于不再寻找新设计师,找来德国公司“弗洛格设计”的汉莫·埃斯林格(Hartmur Esslinger),为他的新电脑设计外观。汉莫曾是麦金塔电脑的工业设计师,但这次他的任务就是要挑战原先的设计:必须做出完全不一样的东西,要远远地超过麦金塔电脑。
1988年夏季的一天,苏珊·卡蕾穿过索萨利托的大街小巷,前往自己最喜欢的摄影师家中。苏珊的外套下鼓鼓的,看上去像怀孕好几个月了,肚子很大,可能是个双胞胎。史蒂夫这些年来一直在艺术审美上向她讨教,寻求启发,她这次来带着史蒂夫交给她的秘密任务。这是一位非常出色的摄影师,苏珊想让他为NeXT公司的新电脑拍几组照片,留到9月份电脑正式发布时用作宣传。但史蒂夫要求绝对保密,所以苏珊这才把样机藏在外套里,造成了怀孕大肚的假象。
来到摄影师的公寓,确定环境安全可靠后,苏珊才脱下外套,露出了新机的真面目。这是一个黑色的标准立方体,长、宽、高都是12英寸,由镁材料制成,精致美观,发出耀眼的金属光泽。机器看上去就像极为简单的雕塑,但里面却包含着电脑复杂的电路系统。显示器也是黑色的,外形格外优雅。史蒂夫想推出像保时捷一样的电脑,这次终于如愿以偿。
但是,苏珊不喜欢这样的机器,觉得太过扎眼了。摄影师调光和调整照相机角度时,苏珊没少挖苦批评这台机器的设计。这玩意儿看上去就像电影《终结者》(Terminator)里的机器人,只有小男孩才会喜欢这样的呆板玩具。苏珊觉得机器就像是敏锐映像零售店里出售的小器械,怎么可能赢得大众的热烈欢迎。这台机器根本比不上麦金塔电脑的优点,麦金塔电脑易于操作、界面友好,甚至很可爱。NeXT公司的电脑确实很优雅,但是令人望而生畏,甚至感觉冷酷无情,就像电影《星球大战》中的“死星”(Death Star)。
摄影师准备拍摄时,苏珊拿出了一些孩子的玩具,漂亮好玩的小玩具恐龙。苏珊把这些小玩具放在单调的黑色机器上。苏珊也是一时心血来潮,她喜欢让产品更有人情味,所以创造性地想把这一元素重新体现出来。
闪光灯闪烁不停。
那年夏天,史蒂夫经常驾车穿越群山峻岭来到旧金山,去苏珊·卡蕾老式维多利亚风格的房子支起帐篷。他们一起准备文字和图像,要在NeXT公司推出新产品的演讲上使用。苏珊的丈夫杰伊用咖啡机给他们煮拿铁咖啡。史蒂夫坐在那里,专心致志地给自己演讲用的幻灯片找最合适的绿色背景。他仔细研究了27种只有微妙差异的颜色,最后终于选中了自己心仪的颜色。
史蒂夫准备文稿时同样一丝不苟。“每一张幻灯片写得都像诗一样,”保罗·凡斯回忆道,当时这位NeXT公司高管和史蒂夫一起忙这件事,“很多我们觉得无所谓的小细节,都得花上数小时来敲定。为了准备这次发布会,史蒂夫真是尽心尽力。我们协调演练每一个环节,尽量想把这次活动弄得生动、再生动。”史蒂夫想给观众强烈的视觉冲击。所以,他们花了6万美元,买下了摇滚乐演唱会用的投影仪。史蒂夫想炫耀NeXT公司电脑播放立体声音乐的能力,当时电脑有这样的功能足以技惊四座,因为大部分个人电脑只能发出简单的蜂鸣声。史蒂夫要求现场布置最好的音响设备,所以租用旧金山的戴维斯交响音乐厅,甚至还聘请了交响乐团的首席小提琴家和电脑一起合奏巴赫的乐曲。
离发布会越来越近了,史蒂夫紧张不安,他对细节的执著更是登峰造极。他把每一份将要张贴的电脑广告都看了一遍。他亲自敲定了参加发布会的宾客名单。一共有3000人可以拿到入场票,提前一窥新电脑的风采,而史蒂夫看了每一个持票人的信息。他甚至亲自安排了午餐的菜单。
发布会前夜,史蒂夫召集了手下200个员工,发表了内部的动员演讲。史蒂夫紧握拳头,放在胸前,仿佛在教堂祈祷一般。员工都很了解老板的这个姿势。史蒂夫每次计划些什么时,就会摆出这一姿势,他肯定正谋划着下一步怎么走,狡猾地策划着什么,而现在他想和员工悄悄地分享这个秘密。
明天,史蒂夫会向大众介绍这台他寄予厚望的电脑,这台电脑可以改变高等教育,这是史蒂夫崇高的愿望,谁也不会质疑他的真诚。然而,今晚史蒂夫却道出了自己阴暗的个人主张,同样也没人怀疑他的真诚。
他紧扣双手,说到苹果公司,他满是仇恨和报复的决心。
“我们会把失去的夺回来!”他告诉员工们。
“我们会狠狠地打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