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娘气得两眼发鼓,眼眶瞪得极大,眼珠子就跟要掉下来一般,鼻子里更是喷着粗气。恐怕要不是顾忌着一旁的梅花爹,恐怕早就寻摸出棍子打在梅花身上了。
“哈哈哈,梅花爹你看到没有?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女儿!回来了有什么用?整个一白眼狼!”
说完,看到已经穿好衣服出来的梅涛,脸上的表情变了几遍,终归是受了影响,再也摆不出慈母的样子,只是声音还是那样温和以及慈祥。
梅花爹叹了口气,他不是不想要那个银子,但是看到梅花可怜兮兮,瑟瑟发抖躺在地上的样子,闭了闭眼睛,转手走了出去,只是说话的声音终归有了些疏离。
“梅花啊,既然这银子是王婶给你的,你就好好收着。爹也不知道你在那齐府受了多少罪,可你娘终归是你娘,她做一切的事情都是为了这个家。”
“还有,要是你认为那银子该还,那你就还吧!这个家里始终有你的饭吃,爹这把骨头还壮着呢!”
泪珠茹雨帘一般,簌簌直下,梅花依然固执的躺在地上,即使听到梅花娘骂骂咧咧做饭的声音,即使听到梅花爹带着失望喊她吃饭的声音,她都没有起来,更没有走出房间,只是将身子挪开了少许,看着那地上的银子发愣。
那银子跟晚上皎洁的月光一般,散发着冷冷的清辉,她伸出手将银子死死的握在手心,哪怕咯得手掌心生疼,也没有松开一丝一毫,因为她知道自己这条命是王婶救回来的,是王婶未雨绸缪从齐府里夺回来的。
“小姑娘,你找谁?”李恒娘刚挎着篮子打开门,就见到一个小姑娘正站在自己家门外,神情带着恍惚,脸上两股酡红,不知是不是因为跑过来的原因,气息粗喘。
看着与往日记忆里几乎没什么变化的容颜,依然那样温柔如水,声音跟那绕着王家村的河水一般,叮叮咚咚悦耳,梅花有一瞬间的呆愣,大眼忽闪忽闪,只在触碰到怀里的银子时才涩涩的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李婶子,我是梅花啊。我来找恒哥哥,他还没起床吗?”
梅花?李恒娘眼神闪了闪,似乎是不经意间将门板给阖上了,带出轻轻地吱呀一声。抬起头时,却是一脸慈爱的看着梅花,并没有回答李恒有没有起床,反而关心的问道:“梅花啊,你都长这么高了!真是让人看着就喜欢,这样子可比小时候长得还水灵了。”
无意间抬抬自己手臂上的篮子,她远望了一下不远的山岳,关切的打量着梅花的脸色,“梅花啊,昨天听恒儿说你的身子才刚刚没发热了,怎么不在家好好休息呢?我瞧着你的样子,恐怕身子还没好完全呢!”
感受到怀里的银子因为放得时间久带上的体温,梅花有些茫然,为什么李婶子笑得那样的温柔可亲,自己却感受到了疏离呢!
“没事的,谢谢李婶子关心!”|她顿了一下,看着漏出一条微缝的门板,踮着脚朝里面望了望,却没有看到李恒的声音,呓语般再次问了问,“李婶子,恒哥哥还没起来么?”
眉眼里闪过不快,但李恒娘只是笑呵呵的应着,“是啊,或许是昨天太累了,所以今早上我就没有喊他。这不,正准备去菜地里割点新鲜菜回来,好给他做早饭吃吗?”
捋了捋耳边的碎发,她似是不经意的问道,“梅花啊,你找恒儿有事吗?要不我进去把他叫醒?”
“不了,不了,李婶子,我等回来找恒哥哥也是一样的。”梅花赶忙摇头摆手,舔了舔干渴的嘴唇,“那李婶子你忙,我先回去了。”
“好,那你回去好好休息。”李恒娘笑看着梅花的背影,眼角却瞄到一个枚红色的裙衫闪过墙角,眼里的犀利一闪而过。
还是去多割点新鲜菜回来,恒儿啊最喜欢吃新鲜的蔬菜了!
梅花并没有回家,她知道此时的娘正在气头上,再说银子还没有还给恒哥哥。她生怕回家以后自己这银子就再也保不住,被自己的娘抢走了。
抬头望了望被河水环绕着的农田,她凭着儿时的记忆分辨着自家的天地,却始终是有些模糊,分不清哪块才是自家的。
对了,爹早上出门的时候说了要到地里锄草,该不是到那后山上的那块地那里去了吧?要是那里,自己倒还是记得的。
顺着河边,看着在风里舞动额的细长的杨柳枝条,梅花有些出神。还记得齐府里也有着一个人工挖成的荷塘,塘边也是种着这样的细柳,每当小厨房里没事的时候,王婶就喜欢做些小点心带着她一起躲到偏僻的假山处,一边吃着点心一边欣赏荷花还有细柳依依,还说什么这就是偷得浮生半日闲,说什么这就是人生一大乐事。
嘴角挂起回忆的微笑,梅花觉得或许爹娘卖了她也不是不好,至少在齐府与王婶相依为命的日子是她最快活的人生了。
要是那天那盅汤没出事,王婶没有被惩罚就好了,那样自己还是和王婶相依为命,如真正的亲生母女一般。
忽然,变故突生,梅花只觉得背后一个大力袭来,本就因为暴雨有些湿滑的河边更是没有了丝毫阻力。她惊吓的瞪大眼,努力挥舞着双手,想要抓住飞舞着的柳枝,却被那些柳枝淘气的躲了开来,只得尖声叫着滑进了河水里。
扑通一声,河水铺天盖地的朝着眼耳鼻过来,嘴里更是咕噜咕噜的喝着,梅花瞪大的眼里只看到岸边的一抹玫红,却始终看不清那个人的模样,只是看那裙衫的样式知道应该是个姑娘。
是谁呢?自己刚回来,是谁这么怨恨自己,恨不得自己死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