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乡间小路上悠哉悠哉的潜行,间或还发出一声马的嘶鸣。李恒穿着一身青衣坐在赶车的位置上,脸上带着些许疲累的风尘,眼里难得的露出一丝情绪,看着渐行渐近的村庄,心里闪过一张清秀而温和的脸。那是自己的娘,永远不会对自己摆脸色扮严肃的娘。
娘,对不起,原谅儿子这一次的任性!我一直知道您心心念念都是风风光光的回到那边,可儿子真的不能放下梅花不管!她,是我牵挂了六年的人,叫我如何放得下?!
坐在马车厢里的梅花心情更是忐忑,距离李恒抱着自己离开那个家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现在猛然从县上回到王家村,她望着以前魂牵梦绕的山山水水,第一次有了却步的感觉。
自己这次回来,恐怕没有人欢迎吧?不知道少了那个自己的家是不是要好过得多?
她低垂下眼帘,长如蝶翼的眼睫毛颤颤巍巍的眨着,看着眼前晃晃悠悠的帘子,微微伸出手隔着不远的空气慢慢的描绘着李恒的身影。
这里应该是恒哥哥好看的脸,这里是恒哥哥看着单薄瘦削却可靠的肩膀,这里是恒哥哥纤长的脊背,她蓦然将眼一闭,一滴泪水从眼角蜿蜒而下。
恒哥哥的娘肯定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吧?这么优秀的一个儿子,如何是自己这一个做过人家奴婢的小小农女能够肖想的!门当,户对,自己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够配得上优秀到恒哥哥!
“梅花,你醒了吗?”敏锐的察觉到马车里的动静,李恒见拉车的马聪明的顺着平坦的路面行驶,便一掀车帘进了车厢,刚好看到那伤感的眼,以及慢慢垂下的手。
那手上还有些疹子的痕迹,但已经不再狰狞恐怖,只是衬着青白的肌肤显得虚弱,而那双夺人目光的大眼睛此刻在眼睫毛的阴影下低低的看着车厢的地面,似乎被李恒的声音惊醒,乍然间抬起,里面是还来不及掩饰的多愁善感以及痛苦,如被猛然间射伤的小鹿,楚楚可怜的样子惹人心疼。
他双手有力的将那只青白的手握在掌心,触手的冰冷,不由得让他皱了皱眉心,“想什么呢?表情那么丑!才把身子养好,你可别浪费了那些药钱。你又忘了那大夫的交代了?”
嘴里说着嫌弃的话语,李恒另外一只手却快速的在包袱里拿出一件棉质披风,黑色的颜色有些暗沉,但还是温柔的披上了梅花的肩膀,却还是不忘说道,“不是跟你说了,要是觉得冷就穿衣服。还有这大夏天的你的手这么冰,看来还是得照大夫所说再吃药好好调养一段时间才行!”
梅花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握着自己手掌的手发愣。恒哥哥的手指真好看,纤长、骨节分明,明明是白皙的肤色却一点都不显瘦弱,反而给人一种有力的安全感。
回想起回到王家村的点点滴滴,她慢慢的朝着李恒露出一个笑容,虽然还有些牵强,却能看到温暖和满足。
王婶说过,在她们那有种花叫做向日葵,整日围着太阳转。她想,恒哥哥就是自己的太阳,而自己就是追寻太阳的那朵向日葵吧!
看到那样带着牵强的笑,李恒没有说话,却毫不避讳的搂紧了梅花的肩膀,低沉的声音在车厢响起,“放心吧,一切我都安排好了!你以后再也不需要回那个家了!”
安排好了?梅花有些不解的眨眨眼,迷糊的看着李恒,到底安排了什么呢?
此刻,梅花家的大厅里,梅花娘看着媒婆带来的礼物笑得合不拢嘴,丝毫没看到那媒婆笑着的眼里带着的浓浓鄙视和嘲弄。可不是嘛,这件亲事初初看是好得不得了,可后面那一张写满了小楷的纸才是重中之重,也不知道这个乡下女人看到了没有?
不过,看她笑得见眉不见眼的样子,应该将那张纸忽略得彻底了吧?
梅花爹闷头闷脑的坐在椅子上,这段时间不停的受着老宅和自家婆娘的言语轰炸,他对于梅花的亲事已经没有什么期待了。只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让他烦躁不堪,却找不到缘由。
梅花嫁给李秀才也好,免得在家里受她亲娘虐待和苛刻。
“梅花娘,这说了这么多,也不知道你对这门亲事愿不愿意?”媒婆见梅花娘只顾着看东西不说话,便尽责的将话题朝正事上扯。
“满意,满意,这件亲事可是再满意不过了!李秀才果真是个说话算话的人,还以为这大半个月不见人影是躲着我呢?原来是尽心筹办这些东西去了!”梅花娘点头如捣蒜,双眼贪婪的看着那摆在地上的东西。这李秀才出手真是大方,这礼在王家村可算得上是最高规格了!
“既然满意的话是不是该把梅花姑娘的草帖给我了。对了,这梅花姑娘可得下个月就过门,梅花娘有没有意见?”媒婆敛了敛脸上的笑容,表情有些郑重的问道。
“没意见,本来就是童养媳,我们不会要求太多的!”梅花娘见已经收到这么多东西,梅花本就不是自己的心头肉,更何况以后傍上李秀才是才最最重要的事情,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就不要太讲究了!
梅花爹嗫喏的想开口,可被高兴的梅花娘一瞪,又将即将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要是梅花知道娶亲的正常形式被自己的亲娘说成细枝末节,恐怕会很伤心吧!也不知道梅花上辈子做了什么孽事,才会遇到他们这对父母?
他还记得刚生下来的梅花,小脸红通通的,身子小小的,连哭的声音也跟小猫叫一样,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嫁人了!
接过梅花的草帖,又将成亲的事情商量个大概,媒婆这才慢条斯理的喝了口梅花娘倒的茶,声音也冷了一分,“好了,这事情也谈得七七八八了,现下我们应该说说最重要的事情了!”
梅花娘不解的瞪大了眼,连一旁的梅花爹也好奇的朝媒婆看了过来。
“那装着聘金的盒子里还有一张纸,不知道梅花娘看到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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