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的天空逐渐被晨光撕碎,将本就有些不平静的王家村唤醒,早起的人们三三两两的扛着农具朝自家地里走去。农民么,还是以地为主,地即使农民们的命。
梅花爹愁眉苦脸的扛着一把锄头,他打算去家里最远的那块小地,那里人最少,也免得被人说嘴。想起昨晚的一波三折,他狠狠的吸了一口气,想到梅花娘的如意算盘,心里更是愁苦得不得了。
这个婆娘心里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还想着将梅花塞给李秀才,也没看到那王村长走之前的脸色可比下倾盆大雨的天还要翻腾阴霾,更别提李恒娘一脸的不情愿了,这还是头一次看到她表现得这么不高兴呢!
不过,想想也是,人家不都说结亲讲个门当户对么,他们家拿什么和李秀才家比?人家地不少,身家在王家村也算得上是丰厚,更何况人家李恒娘一看就不像是乡村农妇,那谈吐那作派,估计以前也是有钱人家,败落了没办法才来到王家村的。
谁知冤家路窄,正准备分路朝山上小地走的时候居然遇到了昨天在他家大闹的小丽娘,看这情形应该是才从家里出来不久,正准备到坝上田里的样子。
梅花爹有些尴尬,老实忠厚的他不知道该不该打招呼,只得闷头朝前面走去,想着反正男女有别,自己这样做也没啥。
小丽娘可完全不管这些,她轻蔑的看了一眼低埋着头的梅花爹,嘴角却是咧得大大的,“咦,这不是梅花爹吗?这脸上顶着这么多疹子是想朝哪去啊?”
说着还怕怕的故意朝后面退了几步,然后站定,随即眼睛就冷冷的对上了梅花爹那带着迷茫的眸子。
“怎么,你家梅花传染给我家小丽还不够,你这出来乱晃的是想将整个王家村都传染个遍?”
......
梅花爹沉默,觉得怎么说都是错,便不理她给了个背影就急匆匆的朝自己地里走去,手去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早上看了这疹子是有些多,也不知道小丽娘说得是不是真的?不过,幸好找秦大夫看过说跟小丽是一样的病,喝上几服药就好,却没有注意到秦大夫在说这话的时候满眼都是迷惑,更提都没提梅花的病,他以为秦大夫是好意,可秦大夫却是真的有些搞不懂,为何明明是梅花传染的,小丽和梅花爹娘的病都不是伤寒呢?
王村长喝着粗瓷杯里的茶水,看都没看跪在堂屋里的小女儿一眼,只是双眼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好了,月儿也跪了那么久了。王月爹你就让她起来吧?我们女儿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王月娘不忍,看着王月的身子有些打晃,便鼓起勇气朝王村长请求。
谁曾想她这一求情不但没让王村长饶了王月,反而使他的怒气完全发了出来,大声的喊道:“你给我出去,你这当娘的也不知道是怎么教女儿的?”
说完,两眼冒火的瞪着即使跪着也一脸平静的王月,心里起伏不定。自己这个女儿什么时候心思居然能够埋得这样深了?十三岁的年纪可也是不小了,是该说亲的时候了!
王月娘没法,只得朝王月递了递眼色,便退了出去,王月在听到关门的吱呀声之后,闭了闭眼,再睁开居然是豁出去一切的沉静。
“爹,你别问了,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是的,小丽的病是我搞的鬼,梅花爹娘的也是。”
“你,你......怎么这么糊涂?还有你是怎么知道那个东西的,我明明藏得很隐秘!”事已至此,王村长知道再冒火也无济于事,便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爹,你别问了,我不会说的。”王月撇开脸,原以为借着小丽的事情,顺便让梅花爹娘也长上疹子就能让梅花给彻底抛弃,也彻底断了她和李恒的缘分,可谁知事态的发展居然超乎她的意料,差点弄巧成拙不说,自己离李恒的距离也越来越远了!
可是,她不悔,只是始终不明白到底是谁将李恒给喊过来的,她明明计划得好好的,到底是谁呢?她眼里闪过怨毒,要是让她知道是谁,定不让他好过!
对于女儿的倔强和小心思,王村长看得比王月娘要清楚的多。他从小就知道自己这个女儿比儿子还要聪慧,还要会为自己打算,可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大胆如此?
“你可知道要是小丽出了什么事,被人查出来的话,恐怕我们也没办法在呆在村子里了?”
女儿真是魔怔了,就算以后夫婿不是李恒,不是秀才,他这个做爹的难道会让她嫁给不好的后生吗?
王月眼里挣扎了会,还是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这是整个王家的秘密,她也是机缘巧合才知道的。要不是这次梅花突然回来,要不是李恒一次次的维护梅花,她怎么会如此冒险走这一步?小丽也是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呀,又那么听她的话,她的心再冷也狠不到这个地步?
王村长走向门口,将透过雕花照射来的阳光遮挡得严严实实,他是一村之长本应该公正公平,还梅花一个清白,还王家村一个真相,可是事关自己最宠爱的女儿,他的心犹豫了,更何况他内心深处也觉得李恒才是女儿夫婿的最佳人选,因为李恒不是凡夫俗子,他注定不凡!
“月儿,下不为例,要是有下次,你就自己去打扫王家祠堂吧!一辈子!从今往后王家不再有你这个女儿!”
说完,似是不忍见王月的表情,王村长长叹着,走出了大厅,背影是那样的寂寥与难过。
王月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因为跪太久的膝盖饱受青砖的湿冷,眼里更是蓄满了泪花,这一刻才放肆的流了下来,纤长的手指紧紧的揪着自己的裙子,直到满是褶皱,这才徐徐放开。
眨掉长长羽睫上的泪珠,再睁开眼又是一脸平静的王月,嘴角上扬起温温弱弱的笑容,眼里带着不容直视的怨毒,低声呓语:“梅花,为什么你要回来?明明这几年没有你,恒哥哥的眼里已经逐渐有了我的!你,为什么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