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云涌,雨点急簌簌的打下,落在身上闷闷的疼。梅花满脸焦急的看着绑在板凳上的王婶,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只不停地嘶哑着声音朝着房里哭喊。
“老夫人,不要......”
“求您了......饶了王婶吧!”
“那盅汤......真的不是王婶做的,老夫人饶命啊......”
可惜房里一丝动静都无,反倒是屋檐下一个抹着白/粉的老嬷嬷小心翼翼的撑着一把伞走了过来,嘴角挂着冷笑,眼里飘过意味不明的光,一开口那语气更是和这暴风雨有得一拼。
“别吵了,老夫人正在歇午,要是被吵醒了你可担不起这个责!”
看到家丁挥舞的板子上鲜血随着雨水飞溅,她的眼里便充满了笑意,转过头看着被两个粗使婆子拉得衣服不整的梅花时,却变成了满满的同情。
“我说,梅花啊,你要是再不交代那汤里的夹竹桃是谁放进去的,你那好王婶可就没命了!”
没命了?!梅花停住了挣扎,一双大眼像是没听明白一样茫然无措的看着老嬷嬷,心里荒凉凉的一片。
到现在她都不知道那夹竹桃为何会出现在王婶专为老夫人炖的大补汤中,更不明白为何一向慈悲的老夫人问都不问就赏了王婶一百杖!
一百杖,那可不是给王婶教训,而是活活要了王婶的命啊!
“嬷嬷,您帮王婶求求情!”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拉着老嬷嬷的衣袖,却被狠心的甩开。
老嬷嬷嫌弃的整了整自己的衣袖,打着伞来到了正受刑的王婶前面,看着那个往日一脸清冷,此刻却一脸憔悴的王婶,心里痛快地不得了。
“王婶,你可想清楚了?那日大少爷可是专门经过小灶房?还是你合着梅花那小贱蹄子谋算老夫人?”
“要知道,你是板上钉钉活不成了,就不知道梅花是不是要步你的后尘?”
王婶凄惨的笑了,眼神闪烁,看着那个不断哭喊着的梅花,看着身下不停留下的血溪。自己是活不成了吧?这条捡来的命也值了,可梅花不同,她......
老嬷嬷得意的笑了笑,纡尊降贵的蹲下身子靠在了王婶的嘴边,同时朝那两个拉着梅花的粗使婆子扬了扬手,梅花便被她们拉了下去。
漆黑的柴房里,堆满了杂物,梅花蜷缩着身子团成一团的躺在一堆引火的稻草上,浑身湿冷使得她不停地颤抖,脸颊更是潮红一片,一双红肿大眼却不敢闭上,只是不停地嘶哑的喊着王婶的名字。
忽然,柴房门嘭的一声打开,随之而来的大风和雨水让颤抖的梅花本能的团紧自己,眼睛却希冀的朝门口看去。
当看到是那老嬷嬷时,不由得心灰意冷!王婶呢,难道真的被打死了?
老嬷嬷并没有说话,只是示意身后的粗使婆子将手上的包袱递给梅花,并让她们顺便将梅花丢出府去。
“梅花,老夫人慈悲,本来想要了你的小命,可终归不忍心,更是大发善心许你拿着自己的卖身契出府!”
梅花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一卷小小的包袱,只觉得那包袱跟重若千斤,烫手得很。
“嬷嬷,王婶呢?她在哪,老夫人是不是让她一并出府?”
老嬷嬷没有回头,上扬的嘴角显示她心情很好,语气却带着沉重,“王婶啊?她现在恐怕在乱葬岗吧!她这次可真是让老夫人生气呢!”
梅花无力的瘫倒在地,乱葬岗!那不是落得死无全尸了吗?这怎么可以,那是如娘亲一般的王婶啊!
城西,乱葬岗。
经过暴风雨的肆掠,乱葬岗的花花草草都散发着阴森,梅花不停地搓着手紧抿着小嘴一小步一小步的朝上面爬去。随处可见的寒鸦,正呱噪的呱呱叫着,不时冷不丁的扇着翅膀在天空上划过虚无的弧度,却让本就胆小的梅花更是一惊一乍的。
一向爱干净的王婶落在这样的地方,恐怕连眼睛都闭不上吧?
不远处一辆马车不情不愿的朝这边驶来,车厢里两个俊男相对而坐,只不过一个平淡如水,一个却黑沉着脸,
“我说,李恒,你不要这样一副表情行不行?虽然是我的错,才会使得我们需走乱葬岗这条路回城,可你也用不着忽略我忽略得这么彻底吧!”
琥珀大眼带着哀怨,向军的眼角撇着面无表情,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李恒,有种想将他扔出马车的冲动,可一向想自己平日的败绩,只得在心里将李恒给虐了个遍。
李恒没有理会,掀开帘子看向外面,这个时候回家去娘不知道该多担心!
忽然,他一向清冷平静的眸子睁大,随即恢复自然。将帘子放下,闭上眼沉思。那个女孩跟梅花应该差不多大吧?可为什么会却背着一个人事不醒的妇人出现在乱葬岗呢?
向军见他表情不对,便也掀开了帘子朝外看去,正好看到力有不逮的梅花摔倒在地,不由得怜香惜玉的朝车夫吩咐,“小林子,给我赶快一点,没看到前面那对母女需要帮助吗?”
梅花挫败的看着被自己摔得更显脏污的王婶,顾不得自己身上的泥水,取出包袱里的干净衣服就为王婶轻轻的擦拭起来。
没事的,梅花,你一定能将王婶背到城里的义庄的,平日里你的力气不就比别人大上三分吗?这次一定行的!
忽然,一辆马车慢慢的出现在了梅花的视线里,她嗫喏了几下嘴,却怎么也不敢开口。毕竟很多人都忌讳与死人扯上关系,自己还是不要冒这个险了!
向军看了看泥泞的地面,皱了皱面,便和蔼可亲的笑着掀开车帘子,“小姑娘,你跟你娘遇到什么事情了?怎么会在这乱葬岗?你就不怕闹鬼?”
梅花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平躺在地上的王婶,眼睛怯闪闪的眨了两下,没有说话,只是默不吭声的蹲下身准备再次背起王婶,眼前却是群星乱舞,好一阵晕眩。
“小姑娘,你没事吧?”向军担忧的问,心里却跟小石子投进心湖,荡起了点点涟漪。这小姑娘的大眼实在是太楚楚可怜了,幸亏遇上的是自己这样的正人君子,要不恐怕......
透过车帘缝隙,李恒却拧紧了眉,他可没有向军没心没肺,早在马车停下的时候他就发现了那躺着的妇人一点动静都没有,连眼皮都没轻颤一下。
拉了拉向军,不理会他疑惑的表情,李恒下了马车,却在对上梅花那双大眼时,心里咯噔了一下。这双眼和小时候的梅花实在是太像了!
“这妇人可是去世了?”
梅花抬头看着李恒,脑子更是晕眩得厉害,却还是老老实实的点头,小嘴却抿的更紧,不顾身体的虚弱,背起王婶就深一脚浅一脚的朝前面走去。
没事的,顶多一个多时辰就能到义庄了!
看着梅花背着王婶离开的背影,李恒说不清楚心里的滋味,一双清冷的丹凤眼复杂难辨,失落不已。
“李恒,你说那个妇人是死人?”向军有些怕怕的怪叫,虽然他并不怕,可是在乱葬岗遇上这么一幕,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李恒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却在懊恼怎么刚才就没问问那姑娘的名字,说不定是梅花呢?可看着她那么着紧那个妇人的样子,恐怕顶多是跟梅花长得相像而已吧?
梅花,你到底被卖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