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几间矮小的泥坯屋子渐入眼中,屋子远处还搭着几个简陋的木头棚子,看那烟熏火燎的痕迹就知道主人经常开炉点火。
“喏,前面就是那个小院就是朱铁匠家,他家因为时常要开炉炼铁,所以一家人就住的离村子稍远了一些。“刘老太指指面前的几座房子,又说道。
“朱铁匠脾气不太好,手艺却是不错的。一会儿他要是说话不客气了,你就当没听见,有我在他不敢太过分。“
“都听您的,只要您不嫌麻烦,我就只当自己是个哑巴,全由您做主。“韩九娘笑笑,玩笑似的说道。
“你这张小嘴倒是抹了蜜一样,唉,往前我家春妮脾性倒是和你差不多,只不过……算啦,都是命啊。“刘老太摇头一叹,迈开脚步向铁匠铺走去。
走了这些路,刘老太挽在脑后平滑的圆髻似乎有些松散了,一缕灰白的发丝蜷曲出来,迎着微弱的春风徐徐摇摆。韩九娘脚步微滞,随即紧跟上去。
“朱铁匠,在家吗?“
“在呢,进屋吧。“
跟着刘老太推门进入屋内,屋内光线显得有些黯淡,从明媚的**中乍然转入阴暗,韩九娘略有些不适的眨了两下眼睛。
眼前是一个满脸胡茬衣着邋遢的魁梧大汉,看刘老太的神色,他似乎就是那朱铁匠。
“坐。”朱铁匠面无表情,指指屋中板凳,声音生硬的客气道。
“不坐啦,家中还有事呢。我今天带韩娘子来是要在你家订个铁锅的,你要是有空啊,就给人家紧两天做出来,家里没锅没灶的总不是个事啊。”刘老太侧侧身露出身后的韩九娘,看着朱铁匠直言不讳道。
“多大的尺寸?”朱铁匠懒懒的抬抬眼皮瞥了眼韩九娘,又垂下双目问道,那空洞的眼神和表情像是在和空气说话一样。
韩九娘心中暗道一声怪人,在刘老太询问的目光中,开口道。
“没什么特殊的要求,就麻烦朱师傅给打个家中平日里寻常用的大铁锅就成。麻烦朱师傅费费力,该多少银钱便是多少。”
“知道啦。”那朱铁匠惜字如金的说道,然后便沉默下来,过了许久才开口。
“我这有现成的铁锭……五日后你来取吧,共700文。”
铁器价贵,何况铁锅所用铁锭较多分量十足,再加上人工的费用,算下来这个价钱到还算合理。
韩九娘心中思量一番,正欲点头答应,一旁的刘老太说话了。
“这个价格倒是不高,比县城里铁匠铺子便宜不少。不过,你在村里不用多费银钱租房,大家乡里乡亲的,朱铁匠你便再饶一把菜刀与韩娘子吧。“刘老太说着笑呵呵的伸手拿了一边墙上挂着的一把刀子,不等朱铁匠说话,又道。
“大家都是一个村的,也不用付那定钱了,过几天韩娘子你拿了铁锅再把钱给朱铁匠吧。她要是敢赖账,朱铁匠你只管来找老婆子我。”刘老太话音一转,却是冲朱铁匠笑道。
听刘老太如此说,韩九娘含笑闭口不言,明白她这是不想让自己吃亏,倒也乐的省些银钱。
朱铁匠双目一眯,不舍得瞧了眼刘老太手中的那把刀子,心中盘算一下,终是说道。
“既然如此,五日后你就来取锅吧。“
从朱家出来,刘老太将手中拿着的刀子放到眼前仔细打量一番,见那刀身锈迹斑斑,刀刃卷卷的还带着几个豁口,顿时哎呀一声。
“我说这个死认钱的朱铁匠怎么如此轻易就把刀子让我拿了,原来是个破刀子!瞧这刀身说窄不窄,说长不长,都锈成什么样的了。都怨我眼神不好,合该让你仔细看看的。本是想给你多要些好处,却不想拿了个坏刀子。“
刘老太说着连连摇头,满面懊丧之色,扬手欲将手中刀子扔到一旁,被韩九娘一把拦住。
“刘婶子,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这也没什么,反正他那价格还算公道并没有多要我的银钱。我那里正缺一个挖野菜种花用的小铲子,这刀虽然切不得东西了,但用来掘土挖菜还是可以的。“韩九娘笑盈盈的要过那破刀子,打量一番,便刀刃朝下反手握在手中。
“嗐,这倒是。咱们农家哪里兴得扔东西的,能有它的用处自然是好。“刘老太不在意的咂咂嘴,大赞韩九娘勤俭持家会过日子。
其实哪是韩九娘节俭,而是她方才心中一动,似乎是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一定要把刀子弄到手,等她再细细去感受时,那声音又没了。
自从遭遇种种离奇神秘之后,韩九娘反倒相信这些冥冥之中的未知之物。且只是要一把刀子而已,也不是什么难事。
两人在一个岔路口分别,刘老太回家,韩九娘则往泥滩方向而去。
一路走来,村中人家渐渐稀少,偶尔才能看到一两栋房子孤零零的矗立在那。不一会儿,韩九娘便看到了那一片黑乎乎的烂泥潭。
那泥滩中不时有些小水洼聚集,泥潭边上郁郁葱葱的冒出了许多的水草。一处被成片压倒的水草边上,七八个小孩子正撅着小屁股围在处,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韩九娘悄悄走进,一眼便看到头上扎着两根小辫的云岚蹲在马小菊身边,好奇的看着被中孩童围在中间的一团事物。
此时云岚亦发现了娘亲的到来,她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嘴前嘘了一下,示意韩九娘小心不要发出声音,还神情紧张的指指地上的东西。
韩九娘被女儿一番做派勾起了猎奇之心,便悄悄上前仔细看去。一看之下顿时满脸黑线,却见原来是一条肥肥大大的菜花蛇口中含着一只癞蛤蟆正在较劲。
那菜花蛇似乎是正在进食时被这些小孩找到,此时口中鼓鼓囊囊的含着癞蛤蟆吃也不是吐也不是。那癞蛤蟆只余两只后腿还在蛇口之外,不时无力的抽搐两下,宣示一下自己的存在。
韩九娘无力的扯扯嘴角,心想孩子的世界她真心不懂,这有啥好看的。
一群小孩正在兴头上,有那调皮的就用手中小木棍去捅那条蛇,非得要半死不活的蛇动两下,他们才开心的哈哈大笑。
“开始啊,怎么它不吃了呢?”狗蛋大着胆子飞快的用手捏一下蛇尾,又飞快地收回手来。
“肯定是被咱们这么多人吓着了……你看,这蛇正在往外吐蛤蟆呢!!”另有一个小孩像发现了什么稀奇东西似的,大叫着喊出自己的发现。
“真恶心,云岚咱不看了,我带你去继续抓大鳌虾去。”马小菊看了两眼顿觉无趣,用手拉起云岚就要离开。
“嗯,小菊姐姐你先去,我娘来了,我去把我抓得大鳌虾给我娘看看再去找你。”云岚说着指指一旁的韩九娘,提起身边一个破竹篮向娘亲走去,那个叫马小菊的小女孩犹豫一下也跟着一起走去。
“娘,你快看我抓得大鳌虾!好多呢!”云岚笑着想要举起手中的篮子给娘亲看,可惜人小力气也小,笑脸都要憋红了也没把篮子举起来。
马小菊见了连忙帮云岚一起举起篮子,还不忘有礼貌的向韩九娘问好。
“婶婶好,我叫马小菊。”
韩九娘微微有些惊讶,她原以为马小菊是个大大咧咧的小女孩,不想她如此懂事,还知道主动向她问好。
“你也好啊,小菊一看就有个当姐姐的样子,还知道帮着你云岚妹妹。“韩九娘空出一只手来摸摸云岚的额头,为她擦去脸上的汗水。云浩看到姐姐也高兴的要蹦要跳的,啊啊啊的伸着小手要抓云岚头上的小辫。
韩九娘连忙把儿子往一边抱抱,这臭小子手上没数,她早就领教过多回了。耳朵上更是不敢带任何耳饰,就怕被小孩子没招没量的一把拽下。
前世她就见过不少身边当妈妈的亲戚朋友,被自己的孩子把耳环当作玩具,扯得一耳朵鲜血淋漓的事情。
被韩九娘夸奖一句,马小菊立马红了小脸,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看韩九娘,声音依旧清脆。
“云岚比我小,是妹妹啊……我也喜欢和云岚玩。“
“娘!娘!快看我抓的大鳌虾!有那么多呢!小菊姐姐也有帮忙哦,我也最喜欢和小菊姐姐一起玩了!“云岚迫不及待的拉拉娘亲的衣袖,满脸骄傲期待的让娘亲看自己抓得大鳌虾。
“这不就是小龙虾嘛!哟,这么多啊,个头还挺大的,云岚和小菊真是能干啊。“韩九娘惊喜的说道。
小龙虾肉质鲜美柔嫩,韩九娘前世就很喜欢吃麻辣小龙虾椒盐小龙虾等美食,现在想起来她还觉得口齿生津。
“小龙虾?娘,它长的很像是龙吗?“云岚疑惑的问道。
“哦,大概是吧,娘也是听别人说的。这小龙虾很好吃的,云岚小菊你们多抓些,拿回家去娘做给你们吃。“韩九娘含糊的回道,她也不知道这个世界大鳌虾是否还有个别名叫小龙虾。
只不管它的名字是什么,味道总还是那个味道,总不会变成水果味的。
“婶婶你会做这个大鳌虾吗?真的很好吃?我娘都不许我带大鳌虾回家的,说煮了一股土腥味,壳又多又腥气,一点也不好吃。”马小菊到底是小孩子,一听到有好吃的立马好奇问道。
村中的大人都不喜欢吃此物,觉得是从泥巴里弄出来的有股土腥味不说,做起来还费事费柴火,也没多少油水。
也只有平日里没什么零嘴吃的小孩子才喜欢它,抓起来既能玩耍打发时间又能填饱肚子,大小算是块肉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