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霁半夜起来口渴喝水,却发现书房的门缝里还透着些微的亮光。
叹了口气,边霁敲门,然后自顾自地打开:“大哥,都十二点多了,别工作了,先睡吧。”
边际眼睛仍然盯着电脑,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
边霁面对这种明显是敷衍的回答敢怒不敢言。今天大哥前脚回来她后脚也跟回来了,可是回来了却发现不对劲。家里大嫂的东西都没了,大哥的脸阴云密布。没有大嫂做饭,她只好喊了些外卖。大哥只吃了几口就钻进书房处理公事到现在。
她就知道,这回这架闹大了!
边霁摇摇头。大嫂生气,大哥哄哄不就得了,偏偏大哥那脾气又臭又硬,愣是不低头。现在好了,沦落到自个儿生闷气糟蹋自己了吧!
大哥真是不懂女人心呐!
虽然隔天是周六,但是如今工作成狂的边某人依旧穿戴整齐地下楼准备去公司。可是刚走到沙发边就听见边霁拿着家里的复古式固定电话在通话。
“什么!在圣德医院?”
边际微微动了动眉毛,依旧面无表情地走向玄关。突然听见边霁惊呼了一声,声音也带上了焦急和担忧。
“昨天车祸!还有谁在?”
边际的脚步顿了顿。边霁的声音不断地传入他的耳朵,他心里渐渐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祁笑?大嫂的朋友?大嫂怎么样?”
边际拿钥匙的手僵在半空,他情不自禁放轻了呼吸,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自己的耳朵上听边霁的话。
“大嫂还没醒?”
边际只觉得似乎耳边响过了一道炸雷,轰地他眼前一黑。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地紧紧的,痛得他无法呼吸。
从昨天就没开过的手机、车祸、医院、祁笑、打到家里来的电话、阿芙还没醒——阿芙!
边霁放下电话,转身刚准备告诉大哥有关大嫂的情况,却听见玄门的门一声巨响,似乎是关门的人下手没控制好力道,然后大哥已经不见了踪影。
等等我一起去啊!边霁追到玄关门口,却看到边际的车已经对着她在冒尾气了。
看你装淡定!边霁不厚道地取笑自家大哥,眼光从玄关地上那还没来得及换到主人脚上去的一双黑色皮鞋上扫过,现在还不是急得连鞋都没换!
边霁笑得开怀,心里乐滋滋的。没想到大哥这么重视大嫂啊!不过——会不会太急了些,大嫂只是发烧而已啊!
边际的手在抖,车钥匙插了几次都没插进去。脑子里浮现的都是阮芙带血的脸和紧紧闭着的眼睛。
连闯了十几个红灯之后,边际终于到了圣德医院。
医院里有些嘈杂。哭声、说话声、担架车轮划过地面的声音争先恐后地涌入他的脑海,他四处望了一下,随手拉了一个年轻的护士急急地问:“请问昨晚送来的出车祸的女孩在哪个病房?”
那个护士看清了边际的脸后,眼睛立马呈星星状。啧,这个鼻子、这个嘴巴、这个眼睛……怎么办?她要抛弃她的韩国偶像琵琶另抱了。啊,雅蠛蝶!
诶,不过,这个男人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好像在电视上看过吧?
“请问,昨晚送来的出车祸的女孩在哪儿?”边际压抑着快要喷发的怒火再问了一遍。
手臂上剧烈的抓痛感把小护士从幻想世界里拉回。昨晚正巧她值班,那个车祸女孩真是……可惜了。
“她啊,她正在重症监护病房,还没醒呢。大脑受到猛烈撞击,估计是熬不过多久了……”
接下来的话边际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脑子里只有一句“熬不过多久了”在盘旋。
不知站了多久,像是一秒,又像是几个世纪。边际仿佛一下子从梦里惊醒般,推开依旧站在他面前嘀嘀咕咕的护士,也不管撞倒了多少手推车,他就这么跌跌撞撞地跑向重症监护室。
不——他不信!阿芙不会这样的!他一定要亲眼看到她,阿芙不会出事的!
隔着门上的玻璃,边际把重症监护室里的病人看了个遍——有花白着头发的老人、也有五六岁的小孩。有年轻的男子,也有女孩——短头发的女孩。而阮芙,是长发。
幸好没有——他的阿芙。
边际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他无力地倚在墙上,背后的冷汗湿透了衬衫。一旁的护士看了看他身旁的重症监护室的门,再看了看此时倚在墙上面色灰白的男人,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多俊的男人哟,怎么就遇上这个事呢!
“先生,你别太伤心了,虽然她现在躺在那儿人事不省,但是植物人也不是没有醒不过来的先例,你……”
边际的意识渐渐回笼,终于感到有人在他的耳边不断说话。
“……你的路还长,不要在一棵树上吊着……”
边际冷冷瞥了眼那个唠唠叨叨的护士,转身就走。护士顿时噤声——没想到自己的话这么有用,就说嘛,自己早该当心理医生来着……
冷静下来,边际走向前台,准备问清楚阮芙究竟在哪儿。谁知走了几步,拐了个弯,就碰见了拎着保温杯的祁笑。
“阿芙在哪?”边际皱眉,面色有些惊慌褪后的苍白。
祁笑上上下下打量着面前这个穿着拖鞋脸色不好的男人,思量了一会儿,开口:“似乎……阿芙已经和你分开了?
边际的脸色更加不好:“她在哪儿?”
祁笑撇嘴,没说话,自顾自拎着保温杯往前走。边际紧随其后。
“哒”——门把扭动的声音,边际的目光一直随着不断扩大的门缝而移动。
病房是双人床,一个脚上打着石膏、头上缠着绷带的男子躺在靠近门侧的病床上。见到祁笑进来,用手肘支撑着微微坐直身体:“来了?这么早。”
祁笑“嗯”了一声,走进病房里面让后面的边际进来。
那人与边际的视线同时相触,彼此都愣了半秒。
“边总也这么早来看阿芙?”头上的绷带遮住了那人的大半张脸,边际差点没认出来。
“秦公子也受伤了?”边际皱眉,秦意和阮芙同时住院还躺在同一个病房里,怎么看都不是巧合。
“车子不小心撞上围栏了。”秦意简单解释了句原因。
边际微颔首,然后走向里面阮芙的那张床。
“阿芙半夜醒了一次,然后又睡着了。”边际正坐在床沿仔细打量阮芙有没有哪里受伤,忽然耳边飘来这么一句。
边际恍若未闻,用手捋了捋散乱在阮芙脸上的头发。动作轻柔,仿佛在他面前的,是他的稀世珍宝。
祁笑见气氛冷了下去,急忙打开保温杯,包子的香味混合着粥的清香顿时飘散出来。拿了包里带着的碗筷,祁笑盛了碗粥,带着筷子一起递给秦意。又把包子拿出来两个放在碟子里,再拧紧保温杯的盖子,留着粥和包子等阮芙醒了再吃。
阮芙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长长的梦,等到她醒来时,就看见了边际微微出神的脸。阮芙的手被他握在手里,她轻轻一动边际就立即回过神来。
“醒了?饿不饿?”边际扶着阮芙坐起身,把枕头垫在她后背,小心翼翼地不让她挂点滴的那只手乱动。
阮芙的声音有些虚:“你怎么在这?”
边际不回答,转过身拧开保温杯盛了粥拿了包子和筷子给她。阮芙接过,眼里有些酸涩,端着碗,刚准备喝,眼神突然瞄到隔壁床正盯着她的秦意,不由惊叫:“教官?你怎么受伤了?”
没等秦意回答,边际插嘴催阮芙:“快喝吧,一会儿得冷了。”
阮芙小口地喝粥,眼神却瞄着秦意等他的回答。眼巴巴的表情像个急于要糖吃的小孩子。
秦意笑眯眯的:“车子不小心撞上围栏了。”
阮芙还想继续追问,刚要出口的话却被推门而进的祁笑打断:“好了阿芙,护士说这瓶点滴吊完就可以出院了。”
边际摸摸阮芙的头:“吊完我接你回我那儿。”
阮芙转了脖子把头从边际的掌心移开,边际的手一下子僵在半空中,空空落落的。
“不用麻烦边总了,笑笑可以送我回我自己的公寓。”阮芙抿了抿唇,客客气气地谢绝。
病房的气氛一下子降到冰点以下,空气似乎都冷凝成一团。
祁笑紧了紧身上的外套。诶,果然是深秋了啊,这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