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几个人之中,安东一直觉得自己才是最冲动的那个,最有可能就巴尔博的话做出回应的人应该是自己才对。
重吾虽然打小就是自己的玩伴,但是安东得承认,遇上什么要和人交涉的事情完全指望不上他,同自己这些伙伴们在一起时他看起来话还挺多的,但是当着外人的面,他就完全是个闷葫芦了。实际上,即便和自己几人在一起的时候,重吾也不是在和他们完全交心,玉米地那回并不是他第一次没有和他们交流就擅自行动了,很多事他经常不和大家商量就自己一个人干,但是大多数情况下他都会把事情搞砸,当然也有瞎猫碰到死耗子的时候。所以面对巴尔博的话,他绝对不会有任何言语上的回应。
当然,如果玲在这里的话,没有反应的人就要加上一个了,因为玲即便是同自己几人在一起时也相当的内向。
至于岚月,她是一个很细心也很善解人意的女孩,但在这种事情上,她的态度往往取决于星河的态度,既然星河让她什么都不要做,那么她肯定会什么都不做。
星河作为他们几个孩子的领头人,一直以来他都表现出同他这个年纪所不相符的成熟稳重,他比自己所有人都来得冷静,能看清局势,从一开始他要求自己几人放下那可怜的道德观念,把手伸向那个醉倒在小巷的酒鬼的腰包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这一点。
所以,安东以为星河一定会像自己一样在这个时候选择不去同巴尔博争论,毕竟对方在玲的事情上几乎毫保留地在帮他们。
安东清楚星河的愤怒来自于哪里,实际上,如果说出那席话的不是巴尔博老头,而是某个他不认识的人的话,安东早就挥拳头上去了。这两年在江城经历了什么,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如果可以的话,没有人想去做骗子,小偷。生活又不是童话故事,哪有想的那么简单。帝国的救助站对于他们这些人类孤儿来说完全指望不上,指望靠救助发的站有一顿没一顿的黑面包,他们早就在来江城的第一个冬天变成埋在雪堆里的尸体了。
那些指责他们的人只能说站着说话不腰疼,设身处地的想想,安东不觉得有谁处在他们的位置上会有更好的选择。
只不过安东觉得就这样把巴尔博老头给气走了确实有些不妥,艾米丽奥跟着巴尔博老头在走廊口同他交谈着什么。
趁着这会儿功夫,星河带着他们走进了玲的病房,这只是一间普通的病房,六张病床上连玲在内只躺了三个病人,房间里的设施看起来都有些年头了,墙上的壁纸也有不少地方都有了突起,唯一还说的过去的优点就是病房收拾的比较干净。
病房另两名病人躺在床上,似是睡去了,他们的亲属没在病房里面,病房里很是安静。
玲躺在病床上,似乎也睡着了,不过相较于昨天晚上而言,她的脸色好看了许多,终于恢复了正常的样子。
咚!咚!
有敲门声响起。
安东看见艾米丽奥站在病房的门口,她没有等安东他们说什么就直接走了进来,似乎她敲门只是为了提醒自己来了。
她一进来就直接走到了玲的病床前面,脸上的表情也不知是悲还是喜,安东忐忑的看着她,想着该怎么和她交涉。刚才她和巴尔博在走廊口上说了会儿话,安东不知道会不会对玲的治疗有影响,毕竟她是负责接治玲的医生,而且是巴尔博老头介绍的。
但是她似乎没有打算给安东发挥自己口才的机会,从一进病房开始,她就一言不发的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目光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星河,而星河也毫不示弱地看着她。
趁着这会儿功夫,安东才有机会仔细打量这个女医生,作为一名年纪看起来不是很大的女性,能够在江城公立医院当上一名主治医师说明她总归还是有些能力的。
艾米丽奥长得比较耐看,但肯定说不上很漂亮,至少她不是安东喜欢的类型。大概是为了方便打理,她的头发保持在齐肩的长度,脸上仅仅画了淡妆,腮红下的雀斑还隐隐可见,双眼上厚厚地眼袋说明她经常熬夜,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安东没记得有见到她笑过,她给安东的感觉就是一个女强人的样子。
她和星河之间的对视最终还是星河先选择了放弃,“有什么事情吗?”他问。
“没什么,你给我的感觉是一个很理智的人,做出这种不理智的事情就不担心自己被被从这间医院赶出去吗?”她盯着星河问。
“那哪能啊。”安东急忙站到了两个人中间,用自己浑圆的身体挡住了两人的视线,“您一定不会做这种事情的对吧。”他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艾米丽奥眉头微皱,似是有些不喜,安东急忙赔笑着从她和星河之间退开,“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星河、重吾还有岚月都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他,半饷才反应过来,重吾站在艾米丽奥后面偷偷朝他竖了个大拇指,便是艾米丽奥也被他的厚脸皮所折服,嘴巴张开半天也没想到该说什么好。
最终,她摇摇头,什么都没有说,双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同时掏出来还有一张纸,并随手递给了星河。
安东凑到星河身边,发现那是一张病历单,不过……怎么说呢,上面有很多词他都不认识,“这上面说的啥?”他偏过头问艾米丽奥。
艾米丽奥没有立刻回答,她伸出右手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一层半透明的光膜以她为中心将玲的病床以及安东几人裹了进去,光膜从自己身上划过的时候,安东感觉就像是被羽毛在身上挠了一下,感觉痒痒的。
安东好奇地把一根手指戳向半透明光膜,手指没有受到任何抵触就戳了过去,并让半透明光膜表面产生了一圈圈涟漪,“这是啥?”他回头问。
星河盯着光膜,有些不确定的回答,“应该是隔音术,只有隔音的作用。”
安东这才注意半透明光膜外的声音真的一点都听不见了,“可是,为什么要用隔音术呢,有什么不方便别人听到的东西吗?”安东疑惑地看着艾米丽奥。
“根据医患协议,这是为了保护患者隐私所采取的合法措施。”艾米丽奥回答,“她的情况不是很乐观,巴尔博的判断并没有错,发生在她身上的是一种诅咒,不过并不是一般的诅咒,应该是天生的,粘附性极强,所以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天生的,这东西也能天生?”安东感觉不可置信,就算他不懂和魔法有关额事情也多多少少听过一些和魔法有关的故事,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诅咒这种东西也能天生。
“先天性诅咒综合征的发病率的确很低,但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如果你们能提供这孩子的过往诊断病历的话或许会对治疗有所帮助,不过我感觉你们应该拿不出来。”艾米丽奥回答。
安东几人面面相觑地看着对方,玲是在希瓦镇的废墟中被发现的,被发现时她除了自己的名字外什么都不记得,就是真的有过往病历那种东西,安东他们也不知道该去哪找。
“巴尔博先生不是说过高浓度的祛魔水有效果,难道不行吗?”星河忽然问。
“高浓度的祛魔水并不是对身体完全无害的,尤其是她的身体已经很衰弱,贸然使用高浓度祛魔水可能会对她的身体器官造成无可挽回的损伤。”艾米丽奥说。
“你的意思是你治不好玲?”星河盯着她问。
“通过高浓度祛魔水进行硬性治疗的方式还是有效的,只不过现阶段我并不推荐这种治疗方式,在她的情况进一步恶化之前我建议保守疗法,先控制病情,在我们更多的了解她的病症后寻找更好的治疗方式。”艾米丽奥回答。
“那份过往病历很重要吗?”重吾突然插了一句。
艾米丽奥回头看了一眼他,“我不能保证,但是肯定会对了解她的病情有所帮助,如果幸运的话,或许能大大缩短找到更佳疗法的时间。”
听到重吾的话,安东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这小子恐怕又要擅自做什么决定了。
果然,重吾紧接着开口了,“我想回一趟希瓦,去找找病历。”
“重吾!”星河忽然喝住了他,不过还是有些晚了,艾米丽奥还是察觉到了,“希瓦!?希瓦镇吗,报道上说那里没有幸存者。”她扫视了一眼一脸警惕的几人,摇摇头说“我对你们的过去没有兴趣。”
“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星河紧紧地盯着她。
“信不信是你的自由。”艾米丽奥一脸无可奈何的回答,“我来这只是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们一下,我不会关心你们的钱是从哪里来的,我也不知道你们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如果这些钱带来了任何问题都将和我无关。”
“不会带来麻烦的。”星河冷冷地回答。
“这不取决于你,只是你们必须知道一旦出了什么问题,都将你们自己承担,而且我是不会像巴尔博一样替你们垫付治疗费用的,到那时,她的治疗恐怕只能被停止了。”艾米丽奥回答。
“这才是你设置隔音术想说的话吧。”安东忍不住问,艾米丽奥没有否认,联想起她之前所说的那个医患协议,安东忍不住叹道,“真是狡诈啊。”
艾米丽奥耸耸肩,“这就是大人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