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飞，小心……”
全世界仿佛在顷刻间安静下来，两声清脆的枪声和一声凄厉的女声回荡在空气里，回荡在每个人的耳畔，绵延不绝……
林夫人本是出身名门的大小姐，现在又是养尊处优的阔太太，估计这辈子都没真正地摸过枪，更别提杀人了，当那两枚子弹从她手上发射出去的时候连她自己都吓傻了，似乎还是不敢相信这是她自己做的。
好不容易稳住的场面一下子又变得混乱起来，程慕飞一度不敢相信，他真的不敢相信，那个瘦弱的女人居然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冲过来，然后张开双手用她自己的身体挡在他面前。
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只看到余曼的嘴角虚弱地扯起一丝欣慰的笑意，她的确是欣慰的，因为她知道他没事，只要他没事就好。
她的身体一点点滑下去，程慕飞急忙搂住她的腰身，然后顺着她下滑的姿势蹲下身去，却一直抱住她不敢松开，良久之后才满脸惶恐地发出了声音：“小曼，小曼……”
周剑波在看到她倒下的那一刻已经拨开人群冲了过来，然后他也缓缓地蹲下身来，他脸上的表情已经足以证明他似乎已经痛苦到虚脱了，最后干脆无力地跌坐到地上。他还不敢相信，也不愿意去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
程慕飞此刻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头也不回地便对旁边的人大声喊道：“叫医生，快马上去给我叫医生来……小曼，你撑住，一定要撑住，我不会让你有事……”
他一手抱着她，一手按住她胸前的伤口，可是鲜血还是不听使唤地流出来，直到染红了他的整只手，直到慢慢地流到地上，都一直没法止住。
“小曼，小曼……”余曼在迷糊中似乎听到了另外一个人在用尽全力却又无力地呼唤着她，她微微偏过头，果然看到了满脸焦虑的周剑波。
可是她却只是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就再次艰难地偏过头去看着程慕飞，她颤抖的手缓慢地抬起来，发出微弱的声音：“慕飞……慕……飞……”
“我在！”程慕飞急忙应着，然后抓住她努力想要抬起来的手，温热的鲜血将两人的手都染得红透，他对她说道，“你何苦这样？为什么要这样？”
“只要……只要你没事就好，你不要……觉得内疚，因为，我为你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心甘情愿的，我没……没有后悔……”
程慕飞不想她再浪费力气，急忙打断了她的话：“别说了，我都知道，你要挺住，医生很快就来，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不，你让我说……”余曼却不顾他的劝阻，虚弱却固执地说道，“我怕现在不说……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还记不记得那天……那天晚上你让我教你写‘我爱你’？我知道……我知道你不会爱上我这样的女人，可是……我还是骗自己去相信，那三个字……你是对我说的，因为我爱过的人……只有你……”
程慕飞虽然老早就知道她对自己的感情，可是在这个时候听到她说出来，心中竟是难以言喻的悲痛，他说：“不要说了，其实你真的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一个人，我也愿意用尽一切去保护你，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得到幸福，真的……”
余曼心里有些恍然，原来真的到了这一刻，他还是连哄她一下都不愿意，可是如果他会说出言不由衷的话来的话，那他就不是程慕飞了！
心里的空洞渐渐扩大，渐渐取代了身体的疼痛，她却还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我的生命本来……本来就是一场繁华而痛苦的虚梦，但是……因为有你，我才会宁愿在痛苦里沉沦下去也不要醒来，慕飞……慕飞，你要记住……记住我没有后悔，从开始到现在……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爱……”
断断续续地将这些话说完之后，余曼再也没有力气发出声音来，却还是努力凝神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一分一秒都舍不得错过。
她在这一刻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回想两人之间的点点滴滴，从七年前初次相见那个寒冷的晨冬开始，她看着他由一个稚气的少年蜕变成长为现在这个英挺伟岸的男人，她珍惜着他们之间共同拥有的每一刻，哪怕那对他来说只是微不足道，不足挂齿的。
直到最后，她还是放弃了唯一能得到幸福的机会，毫无犹豫地留下来；她甚至放弃了活下去的机会，奋不顾身地挡在他面前。
也许这一切根本就没有为什么，只是她生来便是为这个男人开放，然后又为他凋零的，能像现在一样为他而死，能够死在他的怀里，也许———
是她的宿命！
“曼姐……”
这是她最后听到的声音，如同很多年前一样，他也是这般唤她“曼姐……”
人生若只如初见，那该多么美好！虽然她的人生却在初见他的那一刻，已经变得污浊不堪了，但是她最后还是怀想着那份美好，任由自己的手无力地从他的掌中滑落，一直垂到血泊中……
“曼姐，曼姐……”她终究还是没能等到医生到来，他焦急悲痛地呼唤她再也听不见。
“啊……”又是一声凄厉的嘶喊声，周剑波红红的眼睛里居然流出泪来，让在场的人无不为之动容。
